第107章 水火之争,新旧之争
作者:全靠大拇指
姜槐怎么也没想到王小花这娘们不仅没往外跑,反而混在队伍之中。
果然是政治家庭出身,深知最安全的地方就是最危险的地方,最稳妥的藏匿之处就是混在人民的汪洋大海之中。
就见王小花眨巴眨巴眼睛,宣告自己的存在之后,重新覆面,回归队列之中。
姜槐也没做什么表示,一边走一边四处打量。
蜀地多雨,宫殿屋顶的坡度远远大于中原样式,地基也很高,足足三十三层台阶。
每隔几层台阶,两旁便立着几根青铜柱式灯具,表面布满繁复云纹,顶端立着一只玄鸟,两只眼睛透出幽幽火光,形态各不相同。
这很不合常理,蜀人并不崇拜玄鸟,雕刻老虎还差不多。
不,应该是纵目人面像才是。
古蜀开国之君本就是半人半神,开疆拓土,定国安邦,在蜀人心中早就是顶礼膜拜的存在。
这座宫殿很精美,却并不应该出现在此地,而是应该出现在荆楚大地。
耳边那一直回荡的歌谣,到了宫殿附近也戛然而止,只闻“踏踏踏”的脚步声。
安静,太安静了。
安静到姜槐隐约觉得哪里有点不对。
正殿大门之前,姜槐回首望去,原本万里无云的天空不知何时下起濛濛细雨。
玉山山腰也起了一层白雾,彻底遮盖住攀附其上的蚂蚁。蚂蚁本就不容易被看见,何况还被浓雾遮住。
“原来站在高处是这种感觉。”
姜槐心中感慨。
他如今虽已站在紫金之巅,但紫金并不算高。
他虽已扛起妖族大旗,却还是没到欲与天公试比高的程度。
天公高高在上,也想与它齐肩?
曾经有个猴子有过这个想法,最后的后果又是什么?
前车之鉴历历在目,姜槐不想猴子而复哀猴子也!
收回思绪,姜槐原以为这是“自己”的宫殿,正准备进去,岂料青铜武士步伐并未停止,竟然顺着长廊径直朝后走去。
“哎?”
姜槐一愣,几个意思这是?
身后白泽“噗嗤”一笑,狌狌也是止不住摇头。
他们看出了姜槐的小心思。
姜槐无可奈何。
虽想参观一番,却也只能强自忍耐。
刚要迈步,忽听身后骤然传出一声暴喝,
“止步!”
这一声非同小可,简直宛如平地一声雷。
殿门前门柱旁,竟不知从哪闪出两个身着金甲的武士,体型魁梧壮硕,竟然比楚大块头还要大上两圈。
此刻拦在门前,手中刀斧相击,冷冷注视着正在朝门缝里偷瞄的祸斗。
“大胆!!”
青铜领队立即回头,持戈和黄金武士针锋相对。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青铜武士原本看起来挺威武霸气的一个人,此刻看起来……
呃,像是老人机和某puraX同台对拼,根本不是一个时代的产物。
姜槐广袖鼓动,一抹宛若灵鱼的紫光缠绕指尖。
鱼肠,这把春秋的剑,能否刺破古蜀的甲?
这场突如其来的意外并没有爆发,祸斗瘪瘪嘴,满不在乎的摇头晃脑道,
“切~小爷还不稀罕了!”
姜槐深深看了一眼两个黄金武士,转身离开。
看大门的敢对大祭司无礼,除了疯子,就是背后另有主子。
待走到回廊拐角,祸斗突然凑上前小声道,
“里面好像是个外圆内方的祭坛,上面什么也没有,只有一小撮火苗。”
“又是祭坛?”
“这么大的宫殿只住了团火?”
姜槐想到自己刚才出现时所站立的露天祭坛,摇摇头没说什么。
现在什么都不清楚,接下来的一切行动还是等和王小花这个“斥候”接触过之后再说。
一路蜿蜒曲折,竟然硬生生绕了宫殿群一个圈,来到一处深不见底的巨坑旁边。
一道沿着峭壁而建的木质栈道出现在姜槐眼前,宛如一条巨型蜈蚣盘踞在峭壁之上。
其宽度仅能容纳一人通过,两侧是深不见底的悬崖,隐约能听见坑底传来汹涌呼啸的水流奔腾声。
应当也是“蚂蚁们”留下的痕迹。
姜槐终于逮着机会,好似随意的指着王小花伪装的青铜武士道,
“你带路,其余人镇守在此,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靠近。”
“是。”
青铜武士垂首领命,分立左右。
没有黄金武士在,倒也颇具气势。
王小花也装模装样的行礼,接着一马当先,沉重的盔甲踩的栈道木板“嘎吱”作响,好像随时都会断裂,掉入万丈深渊。
一路盘旋向下,直到留守的青铜武士身影彻底被云雾遮蔽,王小花再也忍不住,噗嗤一笑,取下头盔。
面具早已被取下,露出那如瀑布般垂落的满头青丝,以及一张明眉皓齿的面孔。
“想不到,你演技蛮好的嘛。”
“承让。”
姜槐也稍微放松了些心神,笑道,“还是比不过你,打到敌人内部去了。”
两位自从瓷都一别,终于再次见面。
王小花又看向青鸟,“姐姐你怎么也来了?”
“还不是找你?”
青芝的语气很宠溺,却依旧没有化作人形。
包括白泽也是如此,可能只有保持本体才能让她们在陌生的环境有些许安全感。
“闲话少说,到底怎么回事?”
王小花似是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好半天才道,
“我们那晚喝醉了酒,在李淼的撺掇下,去了青城后山……”
她说的就是李教授说过的事,只是更加详细。
“一开始还好,结果走着走着就听见很多声响,李淼嘴很贱,吓唬吴明说这是地府鬼魂正在遭受酷刑,说不定你爹就在这里。”
“这话一说,吴明哪还受得了,嗷呜一声就朝前冲,拦都没拦住。”
“他脑壳有包吧!”
春来听着很是生气,对自家男人的表现大为不满。
但王小花却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她,悠悠道,
“后来,我们就莫名其妙的来到了这个鬼地方,而且一来就看见王灵官正在冲殿!”
“冲殿?”
姜槐没听明白,“就是我们刚才路过的那个宫殿吗?祂要干什么?”
“就是那个宫殿,祂要取火!”
取火!!
短短两字,姜槐脑海之中骤然掀起惊涛骇浪。
王灵官乃是北宋道士,名为王善,原为恶神,被萨真人收服后,成为道教护法,五百灵官之首,有火神、雷神的权柄。
姜槐又想起泸州遇见的岛国娘们,结合仲先生给的线索,不出意外的话,这娘们和天照大神有关。
而天照便是岛国的太阳之神。
有了头绪,思维便如脚下奔腾的河水般挡也挡不住。
那顷刻之间覆灭刘家的人影,想来也是和火有关,就是不知道其具体来历。
把玻璃变成沙子的存在,莫不是埃及那边的神祇?
姜槐不敢太肯定。
那边毁灭一个东西,好像都喜欢把东西变为沙子。
之前没想到这茬,全然是因玻璃乃由沙子制成,又重新变为为沙子,还以为是什么牛而逼之的大神通。
就像楚文秀所说的那样,把火烧重新变成一头驴。
误打误撞,被自己吓住了。
至于那个“时间暂停”,姜槐是真摸不着头脑,只能暂时搁置。
如此看来,这些“人”不约而同的来到此地,莫非都是为了祭坛上的火苗而来?
那这火苗又是什么玩意?
想到此处,姜槐又很自然的想到,那老子能不能分一杯羹?
他可没忘记,自己也是放火起家的。
“有没有说那火是什么来历?”
姜槐追问道。
“没说。”
王小花看了一眼姜槐,目光继续转向春来。
“原本我们只是当看电影,岂料这些本地人竟不约而同地朝李淼下跪,齐声高呼……”
她声音戛然而止,然后用一种难以言喻的口吻道,
“王!”
众妖齐刷刷看向春来,春来也呆呆愣在原地。
这下彻底实锤,哪怕她再不愿承认,也再无反驳的余地。
她的杜,就是望帝杜宇的杜!
狌狌疑惑道,
“这不是挺好的?”
“那为何你们被本地人追杀?”
王小花长叹一口气,
“一开始是挺好的,李淼很快就反应过来这和他挂在脖子上的玉璋有关。”
“他当时开玩笑说,这是自家媳妇的地盘,他作为驸马爷,自然当仁不让的要守护一二。”
“他和王灵官打架了?”
“他没事吧,人呢?”
春来语气变得迫切和自责,还有几分感动,就连语气都不复以往的咋咋呼呼,变得柔情许多。
随后又咬牙切齿,“这王灵官,他要是敢打坏劳资男人,劳资非砸了他的庙!!”
这并不是无的放矢。
她家别的没有,就是有钱,钞能力也是能力!
“是打起来了。”
王小花指了指天上,“都打上天了,到现在还没下来。”
“但这些本地人已经看出不对劲,李淼用的根本不是他们王族用的神通,然后突然就来了一队黄金武士,就你们刚才看到的那个,来抓捕我和吴明。”
“那些黄金武士力气大的吓人,还刀枪不入,我这绣花针根本钻不进去。”
“好在他们不够灵活,我还能跑的了,但吴明却被按的结结实实。”
“没办法,我只好掉头回来,剥了一副青铜盔甲伺机而动,然后就等来你们了。”
她说到这里,姜槐已经大致明白前因后果。
但还有一事不解。
这青铜武士和黄金武士看起来好像并不是级别不同,而是压根就不是一路人。
还有,自己这“大祭司”,好像没有什么实权的样子,否则为何连宫殿都进不去?
王小花依旧走在最前方。
其实她也没来过这里,好在这里只有一条路。
耳畔,惊涛拍岸之声愈发的大,话语之声已然淹没其中。
从这个高度已经能看见下方情形。
那是一条大河,很黄,也很浑浊,根本不像是河,反而像流动的泥浆。
“卧槽,谁说古代山清水秀来着?”
祸斗大为震惊,从未看过如此浑浊不堪的江流。
“因为这里刚刚发过洪水。”
王小花边走边大声喊道,“这些天我虽不能开口说话,但也搞清了不少事。”
“这个国度即将发生内战了!”
“内战?!”
姜槐眉头一皱。
外有入侵,内有争斗,情况似乎不甚美丽啊!
“对,我的直觉很敏锐。”
王小花很肯定,
“现在还没爆发,只是因为洪水刚过去不久,双方都在休养生息,但大致上已经分为两派,一个是以你为首的守旧派,一个是以新王为首的革新派。”
“什么?我成了守旧派?”
姜槐再次震惊。
万万没想到,自己在几千年前,还能成为守旧派。
这守的得多旧?
石器时代?
“是这样的。”
王小花也觉得挺好笑。指着姜槐脸上的面具。
“这个国度从此次洪灾始,便隐隐有一分为二的趋势,一半为旧王族,而你就是旧王族的大祭司。”
“另一半则是以一个叫做鳖灵的人为首,以及其新近笼络的神权阶层。无人知晓他的来历,仅知道他沿江逆流而上。”
“在鳖灵来之前,这里水患闹的很厉害,就连原本的首领望帝也束手无策。”
“鳖灵来了之后说自己能治理水患,于是望帝禅位给他,而鳖灵也的确治理了水患,名正言顺的成了新的首领。”
王小花在前面说着,后面众妖却不自觉的对视一眼。
就在进来之前,林老师还说过关于望帝和鳖灵的猜测,没想到刚进来就遇上了。
“你说他是革新派,是怎么个新法?”
姜槐想起一进来就见到的惨状,这里的人民好像并不太幸福。
“要是革的有道理,我也可以不当守旧派嘛!”
王小花却是连连摇头,“革的莫名其妙。”
“他们不再祭祀蜀国历代祭祀的纵目神人像,而是改为祭祀一个名为玉琮的东西,以玄鸟为图腾。”
“自从望帝挂了之后,原本的王族突然失去了血脉里传承的纵目神通,这个国度的子民也就难以找到矿脉了。
偏偏新政对矿藏的需求日益增加,到了一种变态的程度,如今这些子民们都过的苦哈哈的,都要被压榨垮了。”
姜槐听的若有所思,
“如此说来,也就是现在的土著过的反而不如以前了?”
“是这样的,大不如前。”
王小花点头。
“有点意思,也就是说有些人仗着功劳上位之后,忘了同甘共苦时许下的承诺,反而变本加厉的对待曾经共同奋斗过的子民?”
“对,所以现在这些子民以你为首……他们宁愿回到……”
王小花说着说着,感觉有点奇怪,回头盯着姜槐,
“你到底想说什么?”
“没什么,就是觉得有点意思而已。”
姜槐没有多说,而是望着脚下奔腾的河流默然喟叹。
王小花不解其意,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指了指耳朵,
“还有更有意思的呢,你们进来是听没听到那种很悲凉的歌谣?”
众妖齐齐点头。
王小花见状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然后神秘道,
“这歌谣好像只有我们这些外来人才能听清,本地土著听在耳中只是一种叫声很尖锐的鸟叫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