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大祭司!!
作者:全靠大拇指
菜是家常菜,样式不多,却挺下饭,吃的大家呼哧呼哧的吐舌头。
酒是自酿酒,看着不咋地,度数却挺高,喝的大家全部迷迷瞪瞪。
席间,姜槐问李教授,
“您之前说,青城一到晚上阴气是真,幽冥是假,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
李教授喝的脸庞酡红,眯缝着眼睛,
“我只是听青城山的道士们说过,晚上的后山,人影幢幢,却没有半点声响。”
“但这些人影并非邪祟之流,而是各行其事,有的像是锄地,有的像是攀岩,有的像是在掏锅灰,总之都挺忙的样子,和幽冥地府之说完全不同。”
“但正因为如此才更渗人,就像在深山荒村的老戏台上,看一出没有锣鼓点的皮影戏。”
姜槐却来了兴趣,追问道:“那道士们可有去探究过?”
“怎么没有?”
“还做过罗天大醮呢,屁用没有。”
李教授放下酒杯,“也有新上山的愣头青不信邪,在后山守了一夜,结果除了被蚊子叮的满身包,啥也没看着。”
姜槐心中疑惑更甚,“为何?”
“没买票呗!”
李教授嘟囔一句,不知是认真的还是开玩笑。
“现在想来,可能和古蜀有关……”
姜槐想起王灵官,又问,“神仙们不是下不来吗,莫非是青城道士设坛做法请下来的?”
“不是……”
李教授整个人快要钻到桌肚底下,红裤衩的边边都被扯到肚脐眼附近,用最后的神智大着舌头含糊不清道,
“我……我问了,他们也不清楚。”
“可能……和此处是洞天有关吧……”
洞天福地之说,古来有之。
有小世界一说,也有人神通道之说,众说纷纭,真假难辨。
而青城山便是三十六洞天之中的第五洞天。
姜槐觉得恐怕有这个可能。
洞天洞天,不就是天上多了个洞嘛!
有了洞,神仙就能悄悄溜下来,再不济,也比道士摇下来的投影强。
冬季天黑的早,酒足饭饱之后,又和林老师闲聊一会,天色就已经擦黑。
期间,姜槐给小号打去电话,却没打通,不知道那边是个什么情况。
6时许。
众妖进入后山静静等待。
抬头望去,天边只剩下最后一抹余晖。
残阳似血,壮阔凄凉。
7时许。
天地彻底昏暗,林中更是伸手不见五指。
倦鸟归巢,时不时响起“扑棱棱”的动静。
8时许。
祸斗终于没了耐心,“是不是今天没有?”
“会有的。”
姜槐回道。
“凭什么这么肯定?”
“因为我来了。”
9时许。
林中黑暗之中,骤然传出“叮”的一声脆响。
这道声音好似掀开这场皮影戏的序幕,紧接着“叮咚”之声不绝,竟然有隐隐的律动。
祸斗腾的一下从地上爬起来,耳朵笔直的竖起,朝着东面,
“那里!”
他窜到树上远眺,却什么也没看见,满目疑惑,
“幻觉吗?”
“不是幻觉。”
姜槐也看向那边。
当然不是幻觉,因为大家全都听见了这黑暗之中奏起的交响曲。
声音若隐若现,忽远忽近,像是跨越千年时光而来,又像是古蜀国留在人间最后的绝响。
“想来小花他们出来采风,便是被这道声音吸引过去的。”
青芝幽幽道,腾跃而起同祸斗站在一个树梢之上。
巴蛇显出原身,巨大蛇躯无声无息的环绕在一根老树之上,完全隐匿于夜幕之中。
姜槐身边,只剩下白泽,春来,狌狌。
“篷!”
不远处的灌木丛中,骤然闪过一丝光亮。
橘黄色,很模糊,一闪即逝。
像是有人隔着窗户纸吹灭蜡烛。
“走,去看看。”
姜槐第一个向前走去。
脚下是枯枝烂叶的“沙沙”声,头顶是祸斗他们掠过树梢之声,除此之外,似乎还有不少人说话的动静。
听起来都是女人,听不真切,像是在谈家长里短,又像是在唉声叹气着什么。
“你听见了吗?”
春来有点怕,拉住姜槐的衣袖。
“听见了。”
姜槐止住脚步,仔细聆听一会,那些声音又悄悄远去,再无动静。
“继续。”
姜槐再次向前走去。
他没有目的,就这样随意走着。
黑暗之中,时间仿佛也流逝的更加缓慢。
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道现在身处何地,姜槐再次听到声音。
这次,是充满雄性荷尔蒙的声音。
“呼——喝——呼——喝”
像是劳动人民的号子,又像是《诗经》中的歌曲,夹杂着叮叮当当的铁石相击之声,姜槐知道,李教授猜对了。
这些林中魅影,真和古蜀有关。
他们,在采石!!
众妖停下脚步。
他们能感觉到自己离这些人很近,说不定此刻正一不小心踩到了其中某个人的脚面,更说不定自己正在和什么人脸贴脸,连呼吸都近在咫尺,却始终看不见。
这浓重的夜色就像皮影戏的幕布,始终将观众和表演者分隔开。
幕布这边是村民百姓,幕布那边则是帝王将相,才子佳人。
一层之隔,宛如两个时空。
白泽提醒道,“要不要试试把面具戴上?”
“好。”
姜槐取出面具。
这时才发现,原本冰凉的青铜面具此刻竟然很是温热,贴合在脸上,像是修面的老师傅在脸上盖了一张温热的毛巾。
“合适不?”
“挺好。”
下一刻,那古老悠远的歌声骤然清晰起来,仿佛突然从隔音性能极好的车里下来,一头闯入早上七八点的菜市场。
周围的夜色也慢慢褪去,树林灌木亦慢慢远去。
眼前,竟是白天!
而自己,正站在一片辽阔的采石场上。
眼前,山峦叠嶂,却无半点绿意,山体表面坑坑洼洼,吊着很多身系藤绳背着竹筐,开凿山石的人影,像一只只蚂蚁。
耳边,那歌谣再次清晰。
这次,姜槐听的很清晰,也听懂了。
“丁丁南山,其石如璋
众力维勤,昊天苍苍
坎坎北阜,其质如璋
千人呼嗟,山灵惶惶”
歌谣苍凉、古朴、悲壮,姜槐听的好似自己也在那攀附在悬崖峭壁上开凿石头的人影之中。
他不明白歌谣为何如此凄凉。
但很快,他就明白了。
山风袭来,峭壁之上的万千藤条骤然起伏晃荡,而就在此时,十数根藤条忽然断裂,上面的人影径直朝崖底落入。
连个回声也无,十几条生命就这般消散。
而其余身影好似对此司空见惯,只是歌声更显凄凉。
“雷泽之砥,星斗为芒
凿彼青脉,神赐其光
玄鸟振翅,云车徊翔
伐兹玄玉,奉彼上皇”
歌声继续。
姜槐收回远眺的目光,看向身边。
那是一堆堆垒成大坡的碎石块。
石坡旁,三五成群的聚集着一些妇女。
衣衫褴褛,面黄肌瘦。
她们正在用青铜铸造的工具,很吃力的一下一下敲打着碎石。
火星时不时迸溅闪烁,正是姜槐先前看到的光亮。
碎裂的石块里,露出一抹晶莹剔透的绿色。
这些是玉。
而这些妇女并没有表现出多么欣喜,麻木的将玉石抠出来,放在一旁的小竹篓里。
竹篓里,已经有了很多很多大大小小的玉石。
而在这些妇女不远处,则是一些年纪更加苍老的女人,还有不少光屁股的小孩。
她们盘坐在水流边,将一根根藤蔓搓合在一起,或者劈开竹子,编织竹篓。
姜槐再次收回目光,看着自己脚下的建筑。
那是一方圆形的三层青铜祭坛。
遍布纹路,精美绝伦。
即便是白天,四周也点着火炬,火光映衬在身上的长袍之上,愈发显得威严华丽。
就连拖曳在地的衣摆之上,也勾勒着金丝,熠熠生辉。
“这是……”
姜槐有些疑惑,看了眼身边。
身边众妖皆显出真身。
白泽雍容华贵,体态威严,一身毛发雪白无瑕,背部长鬃飘逸,如披云絮。
祸斗浑身黝黑,在火把照映下的,泛着橘黄色的光泽。
巴蛇盘踞在左,昂首吐信,狌狌人立在右,目光炯炯。
姜槐把目光放在立在祭坛边缘的青鸟之上。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青芝的本体。
本以为她本体挺大,没想到和孔雀差不多。
浑身泛着青紫色的光泽,体态纤长,身后拖着长长的羽毛。
但是她的眼睛灰蒙蒙的,不像鸟类那样乌黑透亮。
祭坛之上,只有春来还是人形。
她此刻诧异的望着眼前景象,又抬手看着身上的绫罗绸缎。
“这……这是怎么回事?”
“我们穿越了?”
姜槐没回答她,而是看向祭坛的第二层。
第二层站着两列身着青铜盔甲的武士,手持长戈,也戴着面具,只是面具之上毫无纹路,是个光板。
这些武士感受到了姜槐的注视,竟然齐齐下跪。
面具下,传出信徒见到真主那种狂热而又死死压抑住的呼声,
“大祭司!!”
“大祭司?”
姜槐不动声色。
当然,就算他此刻做鬼脸,其他人也看不见。
再次看了眼身上贵不可言的衣裳,又看了看身边的超豪华阵容,姜槐恍然有些明白。
莫不是蜀国的大祭司,还有降妖除魔这一职能?
想来也是,古蜀所在的时期,妖族不像现在这样东躲西藏,依旧啸傲于山林,纵横于湖泊。
不说凌驾于人族之上,至少也是平分秋色。
也难怪这些武士用如此狂热崇拜的目光看着自己。
想到此处,姜槐踏步上前一步,众妖也都屏气凝神,默默的看着姜槐要干什么。
是做戏做全套,还是突然暴起发难?
做戏该如何配合,发难有几分神算?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只闻周围火把“噼里啪啦”的燃烧声。
姜槐本想问问钓鱼佬他们有没有来,又怕露出马脚,斟酌片刻,淡淡开口道,
“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白泽悄然咧了咧嘴,祸斗也放松了紧绷的肌肉。
看来,姜槐是要开始表演了。
跪伏在地的青铜武士之中,站起一人,看来是队长之类的职位。
先是行了一个很复杂的礼,这才回禀,
“日前,有二个人族大能者贸然闯入此地,彼此激战,致使十余座山头尽毁,其后去向不明。”
“另有二仆从,一男一女,女子亦具神通,破围而出,不知所踪。”
“男子连同此地玉山禁卫已尽数关押,请大祭司发落。”
“人族大能?”
姜槐仔细咀嚼短短几句之中透出的信息。
这两位大能,指的肯定是钓鱼佬和王灵官了。
没想到在后世人眼中的神灵,在此时的蜀人看来,只是人族大能。
那他们眼中的神,是什么样的存在?
还有一层意思,那就是古蜀并非完全的与世隔绝,至少是见过外人的。
那现在是蜀国的哪个阶段?
能不能去隔壁见见黄帝啥的?
若是大禹时期,岂不是能见着第一代无支祁?
另外的一男一女,指的就是王小花和吴明。
王小花跑了,只剩下吴明被逮住,等待和护卫此地的什么军一起发落。
该怎么发落姜槐不知道,他只知道这吴家父子俩是真的惨。
“带路。”
姜槐大袖一挥,回头看向白泽和狌狌。
他们二位显然正在憋笑,却还要努力做出一副正经的样子。
姜槐也没忍住笑了笑,有点像是在损友面前国旗下讲话的感觉。
青铜武士领命,“丁玲咣当”的往前走。
他们应该是仪仗队之类,维持神权或者王权的尊严和神秘,否则真打起架来,这一身沉重的盔甲就是活棺材。
一路之上,无论是正在凿玉的人还是正在搓麻绳的人,皆五体投地,根本不敢拿正眼去瞧这所谓的大祭司。
白泽小声道,“不知道这里是王权大,还是神权大。”
狌狌也压低声音,“先搞清楚现在是蜀国的什么朝代再说。”
“不过古蜀不是擅采金矿和铜矿吗,为何要这般劳民伤财的去开采玉石?”
没人解答他的问题。
姜槐再次听到那若有若无的歌谣。
“龙脊负石,虎步踉跄
黄发垂髫,同举千觞
既破既砺,既琢既璋
先祖来飨,万寿无疆!”
歌谣格外凄楚,缭绕在天地之间。
姜槐本以为是这些劳工所唱,现在才发现自己错了,身边的劳工噤若寒蝉,更别提张口唱歌了。
一旁,春来忽然哭了出来,泪珠一滴一滴的滚落。
哭的很是伤心,哭的她自己都莫名其妙,一边抹着泪水一边问姜槐,
“我这是怎么了?”
姜槐没回答,祸斗在一旁打趣,“可能是重回故土,见到子民生活如此悲催,有感而发吧。”
“滚啊!”
春来狠狠捶了祸斗一拳。
她还是不能接受自己突然成了什么望帝后人。
一路走着走着,石场已经被甩在身后,眼前是一片宫殿样式的建筑。
木质结构,样式也和姜槐知晓的华夏古建筑截然不同。
就在即将进入建筑群之时,一直于前方领路的青铜武士队列之末,最后一人忽然减缓了步伐,蓦然转身。
一手持戈,另一只纤细修长的小手抚在脸上面具之上,微微一拉,露出半张脸。
面具之下是一对如剑般的眉,尾部微微上挑,潇洒而又凌厉。
它本该出现在那顶天立地的男儿身上,却偏偏出现在女人身上,但并不突兀,反而别有韵味。
“小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