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此世修行

作者:依云在青天
    “父亲大人用茶!”
    青瓷盏底叩在紫檀案几上脆响,望着贾琮这么个足以跻身天下修行者前五的“高手”广袖垂云侍立跟前。
    饶是贾赦再不爱那杯中苦了吧唧的滋味,也不由得下意识伸手接过,牛嚼牡丹一般一饮而尽,顺带将碗底那点“劳什子”一并嚼碎,吞入腹中。
    贾琮早惯了这般场景,老父亲的小小傲娇而已,倒也不怪。
    昔日贾赦也曾对他提起过的,那是早年他在贾代善帐下执戟时,落下的后遗症。
    若非如此,中原王朝凭什么靠着一手“茶马互市”钳制了周边蛮族千百年呢?
    见他依旧不温不火,仿佛万事不放心头的样子,贾赦眉头紧结不耐烦道:
    “要问便问,偏学那些牛鼻子吞吞吐吐、故弄玄虚!”
    似是被贾琮古井不波的神情勾动了什么不好的回忆,连干了三碗碧绿茶汤的贾赦说什么都不肯再喝这第四杯了。
    好心被当做驴肝肺的贾琮倒也不浪费,将自己耗费修为、原本用来给自家老子补充元气的“仙芽汤”自个儿囫囵灌了下去。
    紧接着将茶碗随手放到机子上,回头自有下人过来收拾。
    自他五岁那年觉醒“宿慧”时起,每当父子二人私下里小聚,贾赦都会屏退左右,从不让人服侍,包括其后来续玄的正室夫人刑氏。
    重新坐到贾赦对面,悠悠开口道:
    “父亲大人口中方才分别提及皇宫大内、龙虎祖庭以及曲阜孔家,莫非这几处有什么孩儿不知的神异不成?”
    其实不怪贾琮如此“无知”,实在是他自六岁起,经他老子开蒙,正式踏入修行之途后。
    除了每日不可避免的跟在贾赦、刑氏后头,去往荣庆堂处晨昏定省,以及每年冬日的祭祖建醮,会去一趟隔壁的长房宁国。
    平日里他连东路院的大门都不曾踏出去过几回,一是年岁小,二是光每日的功课、典籍他都忙不过来了。
    哪还有功夫关注其他。
    左右离贾家”白茫茫真干净“的大结局时间还有个十一二年。
    再者,原著里,除开迎春所嫁非人有点冤枉。
    其他的例如王熙凤包揽诉讼、放印子钱乃是罪有应得,贾赦“交通外官,依势凌弱”不过是“欲加之罪”而已。
    届时只要自己实力足够,展现出足够需要皇家拉拢的价值,所有问题自可迎刃而解。
    超凡世界,修行境界就是你睨视一切的资本。
    这又不是女频,我都大乘期了,皇帝三尺白绫就能让我束手就擒,开玩笑呢!
    否则你觉得他这一身通天彻地的修为是怎么来的?
    五岁开始,由贾赦亲自开蒙,每日识字药浴,长白山的人参、祁连山的雪莲、南海的珍珠粉,那是不要钱般的往他浴桶里面加。
    如此持续了一年,几乎把东路院的所有内囊掏的差不多时,贾赦又扔过来【莽牛炼筋】、【白虎炼骨】、【熊罡炼皮】,这三本名字听起来不甚起眼,却正适合初学者打根基的修行要诀。
    当年便藏精入窍、继而开始炼精化气。
    到了这一步,贾琮便开始面临抉择,是继承祖业走兵家炼意凝神之路;
    还是坚持执念——追求那虚无缥缈的“天地与我同生,而万物与我为一”的长生之道。
    为此,当年贾赦这个当老子的还跟他生了整整一个多月的闷气,毕竟哪个公侯门府出了个“神人之资”的后辈,不想着接受传承、将家传绝学发扬光大、重振门楣。
    整天吃斋打醮、口诵黄庭,一身羽衣道袍张口“参禅”闭口“了道”,任谁也接受不了啊。
    要不是接下来几年,贾琮六岁开蒙、七岁化神、八岁返虚,九岁就能跟他这个兵家大将空手放对不落下风,贾赦早就出手治他了。
    到如今,贾琮已然跨出这世间修行的最后一步,只可惜近五百年来从未听说有人飞升上界的,否则他都要怀疑自己这个庶子,搞不好哪天就在他眼皮子底下羽化成仙了。
    这他还管个屁啊?
    虽然不喜欢贾琮小小年纪阴气沉沉的样子,但他这个做老子的仍旧耐着性子给他解答,这也算是贾琮最后的一块短板。
    谁让他五年如一日只顾修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对这世间隐秘了解的自然也就就少了。
    窗外雪粒子扑簌簌砸在琉璃青瓦上,贾赦屈指叩了叩案几,似是在斟酌用句。
    "龙虎山..."
    大老爷捋了捋美髯杂么两下嘴巴:
    "正一道祖庭,谁也搞不清楚天师府后山还藏着多少自封修为、借此逍遥世间的老怪物。"
    "再者如同孔家一般,除开少数几个尊佛抑道的朝廷,大多数时间他们张家都受到,历代皇室的尊崇。
    资源、地位一概不缺。
    早年为父曾有幸陪太上皇前往上香,瞥过一眼——那一整个山头的九霄大阵,当真是密密麻麻,真仙下凡来了也得脱层皮。"
    听他如此说,贾琮倒也不奇怪。
    从东汉年间就没断过传承的天师府,确实该有这般底气。
    "至于皇宫..."
    贾赦望着皇城方向面露复杂,眼中掠过追忆之色:
    "皇室气运汇聚之地,眼下四海升平,正是人族气运金龙鼎盛之时。
    虽然皇族中人只修武道、不可通玄,但气运压制之下,你这一身神通到了那里,跟街边变戏法的也没什么区别了。"
    说到这,贾赦突然抬眼“嘿嘿”一笑。
    “后悔了吧,小子!要是早年你跟着为父习练家传武艺、钻研兵家炼阵之道。
    以你天资,又岂会受那人皇气运压制?”
    听出贾赦依然在为自己弃“兵”择“玄”感到愤愤不平。
    贾琮实在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任尔有千般法术,万种神通,孩儿只问一句,可得长生否?"
    噎得贾赦喉头一滞,转而说起其他:
    “关于儒家,为父了解也不多。
    你只记得别去招惹就行了,那是一群纯粹的疯子。
    不修今生、不求来世,只养胸中一口浩然气,为了贯彻毕生信念,连那点真灵都投了进去,还特别团结。
    先生弟子、师兄师妹的,关系网层层叠叠一大堆,招惹了一个就等同招惹了一群。”
    脑中试想了一下一堆头裹”大头巾“的白衣书生,口里诵着“孔曰成仁,孟曰取义“这类的先贤经典,然后化身”自爆卡车“向自己冲来。
    贾琮也是浑身一机灵,甩甩头不再言语。
    至于沙门,他俩谁都没提。
    佛陀不出的世界,修为高深的,人家觉悟、境界摆在那里,不会没来由找你麻烦。
    修为尚浅的,都不够贾琮一计云袖打的,即便是那些走入歧途陷入魔障的,也就是多费两剑的事情罢了。
    父子二人的的谈话也就此打住,各自消化。
    不多时,廊下传来细碎脚步声,伴着环佩叮当。
    "老爷,太太让问..."王善保家的隔着雕花门颤声禀报,"扬州林姑爷家的小姐今日到了,可要引到这边?"
    听到外甥女来了,贾赦本也想起身接见,只是他修行日久,耳目到底远非常人所比,只一个凝视,刚刚踏进院内正房大门的那抹红色氅角,就被他尽收眼底。
    微微皱眉,面上显露不悦之色,转过头对贾琮说道:“你去,就说你老子我连日身子不好,见了姑娘,彼此倒伤心,暂且不忍相见。”
    接着又心软,“你这表妹新来,恐府里有些规矩尚不熟悉,你且护她一程。
    有人问起,就说我说的,将外甥女安排到往日你姑姑昔日所居绣楼。
    等安排妥当了,再找你二嫂挑几匹素色的绫罗给她送去。“
    交代完这些,贾赦才咬牙恨恨的一甩袖子:“老二这个家当的,愈发不成体统,还自诩什么狗屁读书人,呸!”
    转身回了榻上。
    贾琮眼珠子骨碌一转,就知道自家老子为何生气了。
    根据《仪礼?丧服》所定,父母丧,儿女当服三年斩衰,期间别说穿红戴绿了,就连大声说话都是不允许的。
    连他这个兄弟都是服了次一等的一年期齐衰,最近一个月才开始饮酒食荤。
    外甥女芳龄6岁,此番北上神京,跟前也没带着几个老人,尚可以说她不懂规矩。
    可二房既然当家、负责接待,连句提醒的表面功夫都不做的吗?
    无怪乎贾赦会这么生气。
    临走前,贾赦束声成线,交代与他:
    “以往你专注修行,接人待物的事情全都放到一边。
    今日你既修道有成,也该出门见见是非。
    接触一下这高墙大院里的魑魅魍魉、勾心斗角,据我所知,尔玄门也当重性命双修吧?
    放手去做,权当红尘炼心了。”
    明白自家老子话外有话的贾琮,无奈轻笑一声,道了句“晚间再来请父亲安。”
    在得了贾赦应允后,推门出去了。
关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