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心契

    氤氲水汽中，沈知楠踏出浴池，却见萧珩仍立在屏风边。月光透过纱窗，为他侧脸镀上一层银辉。
    "怎么不去歇息？"她拢了拢半湿的衣襟。
    萧珩不答，只径直走来牵起她的手。掌心相贴的刹那，沈知楠指尖微颤——他的温度总是这样烫人。
    "等你一起。"
    他牵着她穿过重重帷帐，直至梳妆台前。沈知楠被轻轻按坐在绣墩上，正疑惑抬眼，却见一方素帕已覆上她的湿发。
    铜镜里，萧珩修长的手指穿梭在她的发间，动作熟稔得仿佛做过千百遍。水珠顺着发梢滴在他手背，溅起细小的光点。
    她有些恍惚，以前他也是如此
    沈知楠望着镜中他专注的眉眼，胸口突然发紧。她闭了闭眼，将翻涌的情绪压回心底。
    萧珩忽然俯身，唇畔擦过她耳尖："在想什么？"
    镜中四目相对，他眼底的温柔与记忆里分毫不差。
    沈知楠摇了摇头，目光落在他仍在滴水的发梢上。她起身轻声道："我帮你绞发。"
    萧珩一怔，眼中瞬间亮起细碎的光，立刻在绣凳上端坐好，背脊挺得笔直，像个等待奖赏的孩童。
    他发尾的水珠滴在衣领上，洇开一片深色痕迹
    沈知楠取过新的素帕，指尖穿过他微凉的发丝。铜镜里映出两人身影——她低眉垂首，他对镜凝望。
    萧珩望着镜中她温柔的眉眼，心口突然涨得发疼：曾经的自己，是否也享受过这般温柔？
    这个念头一起，心头竟莫名酸涩起来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竟在嫉妒那个"记得一切"的萧珩。那个能拥有她完整爱意的，从前的自己。
    沈知楠指尖一顿，察觉到他呼吸的变化："弄疼你了？"
    "没有。"他慌忙摇头，发丝扫过她手腕，带起一阵酥麻，"只是......"
    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如何能说，他嫉妒那个被自己遗忘的，曾经的自己？
    萧珩突然转身，双臂环住沈知楠的腰肢，将脸埋进她衣襟前。温热的呼吸透过轻薄的衣料，熨帖在她心口。
    "知楠一直留下来，好不好？"
    他的声音闷闷的，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试探。沈知楠垂眸，指尖无意识地梳理着他半干的墨发，动作轻柔得像在安抚受惊的幼兽。
    "好。"
    简单一个字，却让萧珩猛地抬头。他仰着脸，眼中满是不可置信的希冀："真的？"
    烛火在他瞳孔里跳动，映出几分孩子气的脆弱
    沈知楠望着他这副患得患失的模样，心头微软。她轻轻点头，指尖拂过他微红的眼尾："真的。"
    萧珩忽然收紧手臂，将她揽得更近。她的腰肢被他箍得生疼，却听见他埋首在她腰间，闷在衣料间的低语：
    "我喜欢知楠。"
    这句话轻得像羽毛，却重重撞在她心尖上。
    她指尖一颤，悬在半空许久，终于落在他发间："我也喜欢琰之。"
    环抱猛地僵住。萧珩缓缓抬头，眼中满是不敢置信的星光："知楠...也...喜欢我？"
    "嗯。"
    简单一个音节，却让萧珩如闻惊雷。他猛地站起，一把将人揽入怀中。沈知楠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带得踉跄，脸颊撞上他温热的胸膛——
    那里心跳如擂，震得她耳膜发颤
    萧珩浑身止不住地轻抖，双臂箍得她几乎喘不过气。他低头将脸埋进她颈窝，呼吸灼热："再说一次...好不好？"
    沈知楠被他抱得双脚离地，足尖悬空晃了晃，终于轻轻环住他的脖颈："我喜欢琰之。"
    ——喜欢了很久很久
    晨光透过纱帐，沈知楠甫一睁眼，便对上一双亮得出奇的眸子。萧珩支着下巴侧卧在旁，见她醒来，眉眼瞬间弯成月牙："知楠醒了？"
    他笑起来时，和往日冷峻面容截然不同，以前虽然他也对她笑，但却没有这般模样
    沈知楠微微点头，被他这般灼热的注视看得耳根发烫。萧珩却已凑近几分，声音里带着小心翼翼的讨好："早上想吃什么？我让人准备。"
    这样的语气让沈知楠指尖无意识攥紧了锦被。从前即便最亲密时，他也从未这般......近乎讨好的样子。
    "清淡些就好。"她轻声道。
    萧珩立刻点头，翻身下榻时，玄色寝衣带起一阵微风。可就在踏出内室的刹那，她听见他对外吩咐的嗓音已恢复往日的冷冽——
    仿佛方才那个带着阳光笑意的男子，只是晨光造的幻影
    萧珩回到内室时，沈知楠正拥着锦被坐在榻边。他取来叠好的衣裙，动作熟稔地为她披上外衫，却在系衣带时被她突然握住手腕。
    晨光透过窗纱，照见他袖口下若隐若现的伤痕
    沈知楠轻轻推高他的寝衣袖管，一道狰狞伤口盘踞在小臂内侧，结痂处还泛着新鲜的血色。她的指尖悬在伤处上方，微微发颤——那日树木断裂的闷响，原来不是作戏。
    "疼不疼？"
    萧珩迅速拉下衣袖，掌心捧起她的脸。阳光落在他睫毛上，映出一片温柔的金色："不疼。"拇指抚过她微红的眼角，"有知楠在，一点都不疼。"
    沈知楠突然别过脸，却被他捉住指尖按在伤口处。结痂的触感粗糙，他的心跳却透过相贴的肌肤传来，平稳而有力。
    "真的，"他低头蹭了蹭她鼻尖，"比起这里——"忽然拉着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这里疼得更厉害。"
    那里跳动的节奏，快得不成样子
    沈知楠仰头望进萧珩的眼底，那双向来凌厉的眸子此刻清澈见底，盛满她的倒影。她忽然伸手环住他的腰，将脸贴在他心口处——
    萧珩浑身一僵，双臂小心翼翼地环上来。他喉结滚动几次，才哑着嗓子问："知楠......"声音轻颤有些许紧张，"我们......不和离了，好不好？"
    她发间的幽香萦绕在鼻尖，他等答案的间隙，连呼吸都屏住了。
    "好。"
    沈知楠的回答轻如叹息，却让萧珩瞬间红了眼眶。他猛地收紧手臂，将她整个儿按进怀里，下巴抵在她发顶细细地磨蹭。
    一滴温热水珠悄无声息地没入她发间
    皇宫
    消息传进御书房时，皇帝朱笔一顿，墨汁在奏折上洇开一大团。他强压住上扬的嘴角，偷眼去瞥下首的沈自青——
    沈丞相的脸黑得能滴墨
    这位皇帝陛下有些讨好的看着这位难哄的老友，不过他确实理亏没办法，谁让自家儿子混蛋呢！——认了。
    "咳..."皇帝装模作样地清清嗓子，"这段时日知楠受委屈了，朕赐些..."
    沈自青依旧臭着张脸，阴阳怪气的打断：“陛下好东西自个留着哄你的云嫔吧，楠儿不差你那点东西，让你家混账对楠儿好点就行。”最后一句说的那叫一个咬牙切齿。
    皇帝对他的阴阳怪气也不在意，往椅背上一靠，吊儿郎当道：“给那女人？算了吧，朕还是留给我未来大孙子得了。”说着支着头看着老友，保证道：“你放心，老二现在肯定对知楠好的不行，他要是再混蛋，不用你动手，我肯定抽他。”
    沈自青别过头，不去看上方没个正行的皇帝。
    也不知皇后是怎么受的了他的——辣眼睛，简直没眼看
    王府花园里，春色正浓。沈知楠手持银剪，仔细修剪着横斜的花枝。萧珩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半步，提着个竹编小篮，每当她剪下一枝，他就立刻把篮子递过去，眼神一瞬不瞬的看着沈知楠。
    江寻和束风过来时就看到萧珩这副痴汉相，顿觉无语。
    江寻捂着脸摇头："完了，感情好了，脑子傻了。"
    束风抱剑倚在廊柱旁，面无表情，可盯着那对璧人的眼神却酸得能酿醋："有媳妇在身边就是不一样哈。"
    江寻斜他一眼："多读书，少发酸。"
    沈知楠听到动静，循声回头，正瞧见花园门口的两人。萧珩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原本柔和的眉眼瞬间拉了下来。
    变脸之快，让江寻那叫一个气啊，就没见过见色忘义到他这个地步的。
    沈知楠见花剪的差不多了，便抬步往江寻他们这边过来："江世子，束风公子，找琰之有事？"
    江寻摆摆手:"没有，就过来转转，没打扰你们吧。”
    说完看了一眼沈知楠身后的萧珩，而萧珩脸上明晃晃写着“打扰了，还不滚。”看的江寻又是一梗。
    沈知楠轻笑着：“不打扰，二位若是无事，可以坐一会。”
    身后的萧珩指尖捏碎了一片花瓣，汁液染红指腹。沈知楠却已温声邀请："正要去做鲜花饼，二位可要尝尝？"
    "要！"江寻响亮应答，胳膊肘狠撞束风肋骨。束风疼得龇牙咧嘴还不忘点头："对...要尝尝。"
    沈知楠抿唇轻笑，转身引路时，没看见萧珩盯着江寻的眼神——
    江寻却混不在意的挑了挑眉，挑衅异常。萧珩低哼一声，提着花篮抬步追上沈知楠。还不忘回头警告的看着他们二人一眼。
    清晖园东侧的小厨房炊烟袅袅，沈知楠系着藕荷色围裳，正将揉好的花瓣面团按进模具。萧珩倚在雕花窗棂边，目光追随着她沾了面粉的纤指，唇角不自觉扬起。
    十步开外的石桌旁，江寻翘着二郎腿嗑瓜子，束风则正襟危坐——如果忽略他每隔三秒就往厨房飘的眼神。
    "啧，"江寻面前的瓜子壳堆成小山，"你说琰之能忍多久？"
    话音未落，就见窗边的玄色身影突然转身。萧珩大步流星走来，衣摆带起凌厉的风声，手却小心翼翼的端着两碟鲜花饼。
    碟子轻轻放在石桌上，磕碰出轻微的细响，萧珩死死的盯着两人，满脸的不爽，那眼神分明在说：吃完赶紧滚。
    江寻笑嘻嘻抓了把瓜子递过去："来点？"
    萧珩看都不看，坐下伸手拿起一块鲜花饼吃着，本来是媳妇给自己做的，现在却要分给他们，越想脸色越难看。
    江寻却高兴的很，伸手拿起一块递给束风，自己也拿了一块吃着，一边吃一边整着动静：“嗯~，嫂夫人手艺真不错。”说着还在桌下踢了一脚束风。
    束风已经在吃第二块了，收到信号立马夸赞：“嗯，很好吃。”说着还羡慕的看了一眼萧珩：“等我以后成亲了，也让媳妇给我做。”
    江寻看着某人咬牙切齿还不好发作的样子，低头咬饼，肩膀耸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