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阔规模

    时东的养猪场又扩建了。新砌的两排红砖猪舍在阳光下格外醒目，水泥地面冲洗得干干净净，铁栏杆擦得锃亮。时东蹲在猪舍门口，翻看着刚从县畜牧局领回来的《科学养猪手册》，盘算着下一步计划。
    “东哥！”一个洪亮的声音从院外传来。时东抬头，看见表弟杨子杰推着自行车站在门口，车把上挂着个鼓鼓囊囊的布包。
    “子杰？你怎么来了？”时东合上手册，拍了拍手上的土。
    杨子杰笑嘻嘻地支好车子：“听说你养猪场要招人，我自告奋勇来了！”他拍了拍胸脯，“咱可是专业人才，在公社兽医站干过三年呢！”
    时东挑了挑眉。他这个表弟确实在兽医站工作过，但后来为什么离开，村里传言可不太好听。不过眼下正是用人之际，有个懂兽医的帮手确实不错。
    “进来坐吧。”时东领着杨子杰进了临时搭建的办公室——其实就是在猪舍旁隔出的一间小屋，摆着张旧桌子和几把椅子。
    杨子杰一进屋就东张西望，眼睛在账本和墙上挂的营业执照上扫来扫去：“东哥，你这规模不小啊！得有五六十头猪了吧？”
    “六十八头。”时东倒了杯水给他，“上个月刚出栏二十头，准备再引进二十头母猪。”
    “乖乖！”杨子杰吹了声口哨，“那你一年不得赚这个数？”他伸出三根手指，意思是三千块。
    时东没接话，转而问道：“你真想来我这干活？养猪可辛苦，起早贪黑的。”
    “再苦能有兽医站苦？”杨子杰撇撇嘴，“一个月才二十八块五，还得随叫随到。东哥，你放心，我肯定好好干！咱们表兄弟，不比外人强？”
    时东沉吟片刻。他本想登广告招个专业饲养员，但眼下春耕在即，人手确实紧张。杨子杰虽然有些油滑，但好歹是亲戚，又有兽医经验...
    “行吧，”时东终于点头，“试用一个月，包吃住，工资四十五，干得好再加。”
    杨子杰喜出望外，立刻从布包里掏出两瓶白酒：“就知道东哥够意思！这是我特意从县城买的，今晚咱哥俩好好喝一顿！”
    时东摆摆手：“今晚不行，得给新到的猪崽做防疫。明天吧。”
    杨子杰讪讪地把酒放回去，眼珠一转：“防疫我在行啊！要不我来？”
    时东想了想，从抽屉里拿出一本记录册：“那好，这是防疫登记表，每头猪打了什么疫苗、什么时候打的都要记清楚。”
    “放心吧！”杨子杰接过记录册随手一翻，“这点小事...”
    第二天一早，时东去县里拉饲料，临走前特意叮嘱杨子杰要按时喂猪，记得给三号圈的母猪加营养粉。杨子杰睡眼惺忪地应着，翻个身又睡着了。
    时东中午回来时，发现猪圈里的食槽干干净净，显然还没喂食。杨子杰正蹲在办公室门口抽烟，见他回来赶紧站起身：“东哥，我正准备去喂呢！”
    “这都几点了？”时东皱眉，“猪饿得直叫唤你没听见？”
    “哎呀，晚个把小时没事，”杨子杰满不在乎地说，“在兽医站时，那些社员家的猪饿一天都活蹦乱跳的...”
    时东强压着火气：“我这儿不是社员家，是正规养殖场。饲料配比、喂食时间都有讲究。”
    “知道了知道了，”杨子杰掐灭烟头，“我这就去喂。”
    接下来的几天，时东发现这个表弟干活确实不靠谱。喂食经常晚点，记录写得龙飞凤舞，有次甚至把两种疫苗搞混了，幸亏他发现得早。最可气的是，杨子杰总找借口往县城跑，说是买兽药，一逛就是大半天。
    “子杰，”时东忍无可忍地找他谈话，“你再这样混日子，我只能换人了。”
    杨子杰立刻赔笑：“东哥，我错了！主要是刚来不习惯，你放心，我一定改！”说着从兜里掏出一包“大前门”递过来，“抽根烟消消气。”
    时东没接：“我不抽。明天有十头新母猪到，你负责接车和防疫，千万别出岔子。”
    “保证完成任务！”杨子杰夸张地敬了个礼。
    第二天，时东去了趟县畜牧局上课，特意早早就回来了。一进养殖场，他就觉得不对劲——静悄悄的，没有往常猪哼人忙的动静。
    “子杰？”时东喊了一声，没人应。
    新到的母猪挤在一个圈里，食槽空空如也。防疫记录本摊在桌上，只写了三行就没了下文。时东心头火起，正要去找人，突然发现三号圈里有头母猪状态不对——趴在角落直喘粗气，嘴边有白沫。
    时东赶紧检查其他猪，结果有五头都出现了类似症状。他立刻拨通了兽医站的电话。
    兽医老张赶来一看，脸色就变了：“这是猪瘟症状啊！没做防疫？”
    时东翻开记录本：“应该昨天做的...”本子上杨子杰确实记了“十头母猪，猪瘟疫苗”，但字迹潦草，也没写具体哪十头。
    “麻烦了，”老张摇摇头，“怀孕母猪得了这个，很容易流产。”
    时东如遭雷击——这十头母猪里有六头是高价引进的怀孕品种猪，每头都值普通猪三倍的价钱！
    两人赶紧给所有猪打退烧针，隔离病猪，忙到天黑才歇口气。这时杨子杰才晃晃悠悠地回来，满身酒气。
    “东...东哥...”他看到时东阴沉的脸色，酒醒了一半，“我...我去买药了...”
    “买药？”时东声音冷得像冰，“买了一天？母猪都快死了你知道吗？”
    杨子杰这才注意到忙碌的兽医和隔离圈里的病猪，脸色刷地白了：“我...我明明打了疫苗啊.……”
    “打没打你自己清楚！”时东一把揪住他的衣领，“五头怀孕母猪，全病了！你知道我损失多少钱吗？”
    杨子杰腿一软，差点跪下来：“东哥，我错了...我昨天急着去县城见朋友，就...就随便记了一下...”
    “滚！”时东一把推开他，“收拾东西，马上滚蛋！”
    杨子杰哭丧着脸求饶，但时东已经转身去照顾病猪了。最终，五头怀孕母猪中有三头流产，两头虽然保住了命，但体质大损，无法再繁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