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花心里的眼球

作者:光合煜
    饮香拉着一身素色中衣的苏砚舟偷偷摸摸回到套房主卧。
    房间里不像室外布满了古董家具,而是一间窖房。
    床型的窖炉旁堆满了木柴,地面散落积了厚厚的木屑和灰烬。
    墙壁上堆了层层叠叠的不同类型的瓷女人模具。
    有唐三彩仕女俑、江户伊万里瓷人偶、库巴奇陶瓷女等等。
    饮香挑了一个唐三彩仕女俑平放,见苏砚舟站在原地,饮香又上来扒她的衣服:“哎呀,你怎么还没脱好呢。”
    苏砚舟饶有兴致地随着她动作:“你不记得我了?”
    “记得呀,你上周不是来我家闹么?闹得好,把那老头气得半死。”
    “你不记得了。”苏砚舟肯定,“我现在,是你的谁?”
    “妹妹呀,哎呀你当私生女也是不得已,反正我也被老头赶出来了,以后我们就相依为命,互相关照一下喽。”
    苏砚舟歪着头,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她的身体白皙光滑犹如凝脂与新荔,看得饮香老脸一红,但当事人倒是浑不在意,似乎没有半点羞耻感。
    她将苏砚舟公主抱起来安放在模具里,铺上细密的瓷粉,推进床型窑炉中。
    窖炉中顿时自动燃起了橘红色烈焰,饮香一边心惊胆战,一边忙碌地添柴火。
    柴薪噼啪爆裂,窑口吐出缕缕青烟,室内的温度逐渐攀升。
    饮香本能退到门边,汗如出浆,恐惧那爆裂狂舞的火舌也舔舐到她。
    她看着房间角落堆叠的数不清的模具,它们曾经都是林断夏。
    一只模具比一只完美,数张无暇的脸上是平静到极点的漠然。
    林断夏就是这样忍受着千度高温,躺在烈火之中不断修正自己,成为更加完美的瓷人吗?
    等待的时候,饮香焦虑到头皮发麻,老妹这么能忍啊,一点声音也不发出来。看来之前过的都是苦日子。
    该不会最后见到的是几颗舍利子吧......
    窗外亮出鱼肚白,时间终于到了!
    她用铁钎撬开窑门,热浪裹挟着星火灰烬扑面而来,匣钵里躺着新生的苏砚舟。
    唐三彩仕女俑睁开眼睛,她丰腴雍容,黛眉朱唇,发髻高耸。斑斓的釉色流淌在线条飘逸的宽袍大袖上。
    二人走出房门,就见到满室的红玫瑰,连桌上梳妆台、天花板、走廊和门上也摆满了。空气里洋溢着馥郁芬芳的香气
    林断夏陷在丝绒沙发里,她细细地看着苏砚舟,忽然冷笑:“竟然没被烧死,意志跟我比应该是不相上下的。”
    “原来你是故意的!”饮香反应过来,生气地说,“如果她受不了被烧掉,就刚好不会留下任何痕迹了。”
    “你不是也算计了我么,反正她也没死啊。放心,现在开始我认可她了。”
    饮香这才听出她声线里的疲惫,靠近一看就发现女人瓷体上全是细细密密的裂纹,摇摇欲坠到似乎下一秒就会化作尘埃。
    “你,你怎么了?”在蹲守了一夜之后,饮香已经对这个狠女人升起了万丈的佩服之心。
    “指挥官很喜欢我,这是代价而已,但还不够,我得更加讨人欢心才行。”
    她晃晃悠悠站起来,又冷冷地推开饮香。
    “不许摆出这种表情,你才可怜到要死,还配来怜悯我?”
    她走向卧室,打算回窖炉重新塑造一层新的瓷体。
    饮香心里冒出阵阵怒火,这算什么狗屁的喜欢,要吃那么大的苦头?
    她刚要开口,苏砚舟抬袖制止:“别说话,花心里有东西。”
    饮香凑近一朵碗口大的花,轻轻用手指探开,就见到花心里有一只滴溜转动的眼球。
    悚然间,满屋挤挤挨挨的玫瑰花里无数只眼球突了出来,像玻璃球一般欢快地转动。
    花苞还会呼吸一般地翕合,模拟着眼皮的眨动。
    这里已经布满了玄翊的眼线。
    “有客人到!”
    门开了,一名军官提帽鞠躬说:“我们是奉指挥官玄翊阁下的命令,来给林断夏小姐的房间送花的。”
    “进来吧。”林断夏疲惫声线闷闷的响起。
    仆从们便流水线似的端着一束束鲜艳的玫瑰花进来。
    饮香被挤到角落,苏砚舟把她揽进怀里,木头和陶瓷发出轻微的碰撞响动。
    但即使贴得很紧,胳膊还是免不了触碰到柔嫩的花瓣,瞬间她的身体被一种恶心的触感麻痹,头脑也变成了一团浆糊。
    有钱人的爱好真是变态啊,林断夏,你有这样的毅力干什么都会成功的。
    晚上的演出是林断夏专场独舞,所有人都知道正在征选未婚妻的指挥官玄翊竟然亲临大剧院,今晚剧厅座无虚席。
    “这次演出所有人都在死死地盯着我,所以我必须完美,必须美丽,一点儿错也不能出!”
    夸张的鲸骨裙撑使她的白色舞裙盛放如同山茶花,细腰还紧紧地箍了一条缀满宝石的血红腰封。
    舞台上,她在完成32圈挥鞭转后突然轻盈地一跃而起,这时地板中央升起一根尖锐的粗棒。
    她落地的瞬间脚心就直直地踩了进去,机械枢纽嵌进她的腿骨,继续让她做出完美的旋转。
    在观众海啸一般的欢呼声中,她就像个陀螺一样不停地转啊转,直到脚尖开出了血做的玫瑰花。
    饮香昏昏沉沉地来到广场蹲在囚犯跟前,这下看起来真的像个踩着上吊的脚踏板了。
    “我以前上学的时候就觉得学校是让人变态的地方,工作了才发现,学校真是大巫见小巫了。”
    饮香一脸的迷茫:“宋老爹现在看来也没那么坏,他竟然愿意供我读书,很多人想当变态都没办法呢。”
    荼伺柔声劝慰:“你不过是太早熟太紧绷了,因为头脑被别人的故事和不属于你的期待塞满了。”
    “其他人的故事和期待?”
    “每朵玫瑰里的眼睛就代表了一种意志的投射,她就是被安上各种扭曲的意志才迷失了自我。但那是别人的投射不是林断夏的,也不是你的。”
    “不是我的......对,我不喜欢这样的故事,我想创造新的游戏。”
    “嗯,好啊。”
    饮香奇道:“你为什么不反驳我,比如和那些爹味的男人一样说‘可是梦会醒的’,或者像逆来顺受的女人说‘别做梦了,不可能的’?”
    荼伺温和地笑了:“既然是在梦里,为什么不大胆一点?反正都会醒的,为什么不敢肆意妄为?”
    饮香的眼睛亮了起来:“是啊!我最讨厌那些人了,总是爱说这不过是一个丛林法则的世界,就算真是弱肉强食,他们也不过是奴隶而已,却整天为他们的主子操心!”
    她跃跃欲试的,却也不知道在兴奋什么,总觉得应该要伸开手脚大干一场,但又不知道要干啥。
    “那个谁,退后闪开,我们要把囚犯收监了。”
    几名醉醺醺的狱警走过来解开吊索的绳子,囚犯被粗鲁地摔砸到地上。
    他从尘土抬起头,对着呆若木鸡的饮香哀求道:“别看,饮香小姐,求您别看我。”
    她乖乖地用手捂住眼睛,从缝隙里看到囚犯被那几个人从地上拖走了。
    最后脏兮兮的污泥路面上留下了一条蜿蜒轨迹。
    啊,饮香想着,她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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