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嫁他一次
作者:潇潇稀秋
裴稚绾从容地点点头,内心却早已七上八下。
她在心底暗自祈祷,千万千万别让他看出什么异样来。
“你若日后想见什么人,只管下令召见便是。如今我监国,没人敢拦你。”
裴珩砚一边说着,一边褪去外衣,挨着裴稚绾侧身躺下。
“嗯。”裴稚绾应了一声,见他并未发觉端倪,心稍稍落下。
裴珩砚一如既往地将她圈入怀中,用自身的温热,去暖她寒凉的身子。
此时正值春日,天已转暖,若不是裴稚绾身染沉疴,身体也不会这般冰冷。
平日里,她裹着披风,手炉从不离手,可冰冷依旧侵蚀着她。
“刚才为什么哭?”裴珩砚问到她方才回避的问题。
其实,他方才在床榻前站了好一会儿,看着她哭得伤心,他的心也跟着难受。
他猜不出她哭泣的原因,想来总不会是因为自己,大概率是因为这突如其来的病症吧。
毕竟,没人会喜欢被病痛束缚。
裴稚绾摇首,信口编了个理由,“没什么,只是疼得受不住罢了。”
她所说的疼痛,指的是假死药在体内逐渐发作的药效。
说不上来有多疼,身上生出的寒意,以及四肢百骸如被抽去力气般的绵软,足以让她备受煎熬。
裴珩砚眸光一黯,指尖滑过她的发顶,将她往怀里拢了拢。
“别怕,我会想办法救你,让你好好活下来。”
“可若是毫无办法呢?”她苦涩的笑了笑。
结局如何,她早已心知肚明。
这世间哪有起死回生的可能,所谓生机,不过是用他人的代价,换取一人的苟活。
就算裴珩砚真能寻来什么灵丹妙药,也救不了她这个装病之人。
裴珩砚鸦羽般的长睫垂下,将下巴轻轻抵在她的发顶。
“若是真到了那一天,黄泉路上,我陪你一起走。”
他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半点对死亡的恐惧。
闻此言语,裴稚绾的眼睫剧烈地颤动,杏眸中漾起深深的害怕。
“不行,绝对不行,你必须好好活下去。”她急切地仰起头,软唇不经意间轻触他的喉结。
“我这条命,根本不值得你陪我赴死。”
她不过是这世间平凡普通的一条性命,而他,却身负诸多重任与使命。
最主要的是,心爱的人死去,是她永远无法承受的痛。
裴稚绾本以为,要费好大一番口舌才能劝服他。
没想到,他很快便给出回应,话语里夹杂着难以言明的意味。
“你嫁我一次,我便应下你。”
裴稚绾愣愣地看着他,一脸茫然,没明白他话中的意思。
什么叫,嫁他一次?
没有圣旨下旨赐婚,也没有婚典仪式,该怎么嫁?
“明日你就知道了。”他没有再多做解释,给她留下一个悬念。
其实,他骗了她。
她若身死,他又怎会独活于世。
所谓嫁给他,不过是个幌子,真正的目的是哄她服下同命丸。
自打有了她摔碎阴阳佩的先例,他就决定要将同命丸的事情瞒着她。
生机太过难得,经受不起任何差错,也容不得她再肆意胡闹。
——
翌日,裴稚绾醒来时,裴珩砚早已离去。
她只觉脑袋昏昏沉沉,意识还有些混沌。
裴珩砚昨日那番莫名其妙的话语,搅得她心神不宁。
裴稚绾轻晃脑袋,将这些纷扰的念头甩去。
明日便是逃离这皇宫的日子,想再多也是徒劳。
“公主,您醒了,奴婢伺候您穿衣。”
庭芜和淡茜听到殿内的动静,轻步走进内殿。
自裴稚绾染病后,二人便养成了整夜在内殿值守的习惯,生怕她有任何突发状况。
当然,若是裴珩砚留宿沁华殿,她们便会自觉守在殿外。
庭芜与淡茜分立两侧,为裴稚绾更衣完后,又细心地梳理着她散落的发丝。
生病之后,诸事倒是简便了许多,平日里大多时间她都卧于榻上,对衣物与发式并无要求。
“对了,你们去把沁华殿的侍女都遣散了吧,就说是我下的命令。”
裴稚绾侧过身,对着正在身后梳发的庭芜和淡茜吩咐。
二人听闻,顿时一怔,不解问道:“公主为何要将侍女全部遣散?”
虽说只剩下她俩伺候,倒也不是应付不来,可公主如今病情沉重,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
况且自公主入住沁华殿后,侍女数量一直有增无减。
“我如今染了病,想图个清净。”裴稚绾眼眸中带着几分无辜望向她们。
美人虽重病在身,面容极其憔悴,可与生俱来的媚骨,却难以遮掩半分。
庭芜和淡茜望向她那双纯净的眼眸,心瞬间就软了下来,再也说不出半句劝阻的话。
为裴稚绾梳完发后,便赶忙去遣散其他侍女。
许是因明日就要离去,裴稚绾实在没了心思继续卧于榻上,于是起身坐到了窗边。
这一整天,她的心跳忽快忽慢,紊乱得厉害。
一种异样的预感,始终萦绕心头,挥之不去。
她总觉得,明日之事,恐怕不会那么顺利。
这种不祥的预感整整纠缠了她一日,令她心绪不宁,坐立难安。
直至酉时,残阳似血。
一道鲜明的红色衣角,如惊鸿般掠入她眼中。
裴稚绾讶异看着裴珩砚一身红衣。
话到嘴边,却又生生顿住:“你……这是……”
那身红,明晃晃的,正是婚服。
她从未见过他身着深色衣物,更遑论这般艳丽张扬的大红色。
往昔他身着白衣时,风姿清绝,周身萦绕着拒人千里的寒意,让人望而却步。
此刻,这一身红衣,却为他添了几分冶艳昳丽,勾着人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
彼时,两位宦官双手恭捧着托盘,踏入殿中。
他们小心翼翼地将托盘置于她面前的案几上,旋即又行礼退下。
裴珩砚弓起手指,轻扣在托盘边缘,“掀开看看。”
裴稚绾疑惑地瞥了他一眼,而后抬手,揭开覆于托盘上的锦布。
一抹明艳灼目的红色撞入眼帘,浮光流金,华彩四溢。
竟是一袭嫁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