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封神篇2

    敖丙回到龙宫时，东海的水波泛着幽冷的光，珊瑚摇曳，珠帘轻晃。
    他握着银枪的手指微微发紧。
    “丙儿，今日除妖，可还顺利？”
    敖丙抬头，见敖广目光深沉，似有隐忧。他顿了顿，道：“妖物已除，只是…”
    “只是什么？”
    “哪吒出手相助。”敖丙低声道。
    殿内瞬间一静。
    敖广的手缓缓收紧，扶手上的明珠被捏出细微的裂痕。良久，他道：“他为何帮你？”
    敖丙摇头：“不知。”
    敖广盯着他这个儿子，好半天才道：“你与他，可有言语？”
    “无。”敖丙垂眸，“他只说‘顺手而已’，便离去了。”
    敖广沉默片刻，殿内掀起一阵微凉的水流。
    “丙儿。”他忽然开口，“你恨他吗？”
    敖丙指尖微顿。
    恨吗？
    千年前，哪吒抽他龙筋，毁他龙身，他本该恨之入骨。可后来，或许是受那机遇影响，哪吒还了他龙筋，他便不再做那华盖星君回了东海。
    恩怨两清了吗？
    他不知道。
    “父王。”敖丙抬眸，眼中情绪难辨，“龙筋已还，旧怨已了，何必再提？”
    敖广盯着他，沉声：“可你心不静。”
    敖丙沉默。
    他想起今日海面上，哪吒踏着风火轮而来，斩尽妖物，却在看向他时，眼底闪过一丝异样的情绪。
    “丙儿。”敖广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无论恩怨如何，你记住，龙族与哪吒，终究不是一路人。”
    敖丙低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银枪上的纹路。
    “孩儿明白。”
    敖广起身，龙袍在水波中轻轻浮动。
    他走到敖丙面前，手掌覆上儿子的肩膀，声音低沉：“丙儿，为父知道你在想什么。”
    敖丙抬眸，瞳孔微微收缩。
    “那个世界的因果，不该成为你的心结。”敖广的指尖轻轻点在敖丙眉心，“那里的哪吒和我们这处的哪吒，就像两条永远不可能交汇的海流。”
    敖丙感受着眉心的凉意，轻声道：“父王怎知…”
    “你我归来时，你身上就带回了一丝异界的因果。为父原以为这影响会随时间消散，没想到…”
    “父王是说，那些记忆不是幻觉？”
    敖丙低声，他自回来以后总会忍不住去想那个小龙，自欺欺人也好，可是心里念得多了将那场奇遇当做一场梦，他也当真了。
    敖广收回手：“是真亦是幻。就像海市蜃楼，看得见却触不着。”
    “看得越多，就越分不清哪边才是现实。”
    敖丙嘴唇张了张：“所以，他也还记着。”
    敖广叹息：“你们在镜界交汇时，便已经纠缠不清了。”
    “三日后南海设宴，你留在龙宫，不得再接触任何与哪吒有关的一切。”
    “孩儿明白。”
    ……
    陈塘关的海面潮起潮落。
    敖丙踏浪而来，他本不该上岸的，敖广临行前再三叮嘱，要他静守龙宫，莫要再生事端。
    可东海太静了，静得他总想起孤身一人独守宫殿的时候。
    海岸边礁石嶙峋，浪花拍打着岩壁，溅起细碎的水珠。
    敖丙站在一块突出的礁石上，望着远处的陈塘关城楼。炊烟袅袅，市井喧嚣，与他记忆中的模样重叠又分离。
    “喂。”
    一个声音突兀地响起。
    敖丙猛然回头，只见一道火红身影踏着风火轮悬在半空，火尖枪斜扛在肩，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是哪吒。
    两人隔着数丈距离对视，海风卷着咸湿的气息拂过，掀起敖丙的衣角。
    “你来干什么？”哪吒先开口，语气不善，却少了往日的戾气。
    “闲来走走。”敖丙语气平静。
    “呵。”哪吒嗤笑一声，“你们龙族这么闲？”
    “三太子不也一样？”敖丙抬眼，“你为何在此？”
    “奉命捉妖。”哪吒指了指不远处的山林，“玉帝老儿非得我来。”
    话虽如此，他的目光却一直没从敖丙脸上移开，像是在确认什么。
    海浪声在两人之间回荡，气氛微妙地僵持着。
    终于，哪吒先动了。他踩着风火轮缓缓下降，直到与敖丙平视。
    “你记得多少？”他突然问道。
    敖丙心尖一跳：“什么？”
    “别装傻，灵珠魔丸的事。”
    海风骤然变得急促，敖丙沉默片刻，才道：“你呢？”
    哪吒盯着他，忽然笑了：“记得挺多。”
    海浪拍打着礁石，溅起的水花沾湿了敖丙的衣摆。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那又如何？终究不是此界之事。”
    哪吒的笑容淡了几分。
    他收起风火轮，落在敖丙身旁的礁石上，火尖枪插进岩缝。
    “是啊，不是此界的事。”他望着远处的海平线，“可我就是不爽。”
    “不爽什么？”
    “不爽你看我的眼神。”哪吒转头，直直望进敖丙眼底，“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敖丙怔住。
    哪吒突然伸手，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既然都记得，就别装不熟了。”
    敖丙下意识想抽回手，却被握得更紧。哪吒的掌心很烫，像是能灼穿他的皮肤。
    “妖孽的事不急，”哪吒咧嘴一笑，“陪我去个地方。”
    “去哪？”
    “去了就知道。”
    风火轮燃起烈焰，哪吒拽着敖丙腾空而起。海风呼啸，吹散了敖丙束发的丝带，长发在风中飞扬。
    他本该拒绝的。
    可当哪吒回头冲他笑时，敖丙恍了恍神。
    他不合时宜地去想，这个杀神，笑起来还怪好看的…。
    敖丙被哪吒拽着手腕，他低头看去，陈塘关的轮廓越来越小，最后化作海岸线上一道模糊的痕迹。
    敖丙忍不住询问出声：“你要带我去哪？”
    “急什么，怕我吃了你不成？”
    “……”
    敖丙抿唇，不再多言。他感受着手腕上传来的温度，那热度似乎顺着血脉一路烧到心口。
    穿过云雾，他们停在了一座孤岛之上。
    竹屋前的石桌上摆着半坛未喝完的水，旁边散落着几个空了的果核，零碎的几根猴毛，显然有人常来。
    哪吒一边黑着脸把桌上的残局收拾了一边心里暗骂了好几遍猴子。
    “你常来这儿？”敖丙问道。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