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封神篇1

    云雾缭绕间，太乙真人盘坐于莲台之上，拂尘轻扫，仙鹤低鸣。
    哪吒跪坐在他对面，火尖枪斜倚在旁，风火轮收敛了焰光，静静浮在身侧。
    “哪吒。”太乙真人微微睁眼，带着几分洞悉，“你今日修行，心不在焉。”
    哪吒低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乾坤圈上的纹路，沉默半晌，才闷声道：“师傅，我…”
    太乙真人轻叹一声：“你心里装着事。”
    哪吒抬起头，却带着几分罕见的迷茫：“师傅，我在想他们现在如何了？”
    “他们过得很好。”
    “那他们可会记得我？”
    “记得，也可能不记得。”太乙真人的声音飘渺如烟，“如同大梦一场的相遇，醒来后只余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怅惘。”
    风火轮突然发出一声轻鸣，在哪吒脚边不安地转动。
    他伸手按住躁动的法宝，低声道：“那这一切究竟算什么？”
    “痴儿啊。”太乙真人轻声道，“缘分这东西最为奇妙，你以为的偶然相逢或许是命中注定。”
    太乙真人的声音在雾气中显得格外清晰：“现在，该放下执念了。你还有自己的路要走。”
    ……
    哪吒站在云端，低头望着东海的方向。
    天兵匆匆来报：“元帅，东海有妖孽作乱，已伤渔民数十，需您下界镇压！”
    哪吒指尖微顿，眼底闪过一丝异样的情绪，但很快被冷漠覆盖。
    “知道了。”
    他踏着风火轮，破开云层，直坠东海。
    海浪翻腾，妖气弥漫。
    哪吒悬在半空，目光扫过海面，却在某一刻猛然凝滞。
    敖丙站在浪尖，银枪如龙。他身形矫健，一招一式凌厉至极，妖物在他枪下哀嚎着溃散。
    那一刻，哪吒恍惚间看到了很久以前的敖丙，那个还未被他抽筋的龙族太子。
    意气风发，骄傲耀眼。
    心脏猛地一跳，哪吒下意识攥紧了火尖枪。
    恍惚间，他想起了另一个‘敖丙’，温柔间带着坚韧，面上时刻噙着笑，是跟在那小屁孩身边发自肺腑的笑意。
    这里的敖丙，永远不会对他露出那样的表情。
    “轰——！”
    妖物怒吼着掀起巨浪，敖丙身形一晃，显然有些力竭。
    哪吒眼神一沉，风火轮骤然加速，火尖枪直刺而下，烈焰瞬间吞噬了妖物。
    敖丙猛地抬头，瞳孔在看到哪吒的瞬间骤然收缩，身体下意识地后退半步，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银枪。
    那是戒备的姿态。
    哪吒落在他面前，火焰未散。
    “东海龙族，连只小妖都收拾不了？”
    他语气讥讽，刻意忽视敖丙眼中的惧意。
    敖丙抿唇，低声道：“……多谢元帅相助。”
    疏离，恭敬，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紧绷。
    可就在他踏出一步时，身后传来敖丙极轻的声音：
    “你…为何要帮我？”
    哪吒脚步一顿，没有回头。
    因为我在另一个世界见过‘敖丙’对‘哪吒’笑的模样。
    因为那里的我们能成为朋友。
    但他最终只是冷冷道：
    “顺手而已。”
    风火轮燃起烈焰，他冲天而起，再未看敖丙一眼。
    云端之上，哪吒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那里似乎还残留着敖丙身上淡淡的寒意。
    他闭了闭眼，自嘲一笑。
    “真是疯了。”
    哪吒踩着风火轮回到天庭时，云海已染上暮色。他刚踏入南天门，便听见身后传来一声低笑。
    “三太子身上，怎么有股子海腥味？”
    杨戬斜倚在玉柱旁，三尖两刃刀随意地搭在肩上，目光锐利。
    他鼻尖微动，似笑非笑：“还是条龙？”
    哪吒脚步一顿，混天绫无风自动。他侧过脸，火光在眼底明灭：“哮天犬没跟着你，倒学会闻味儿了？”
    “东海妖患，值得你亲自去？”杨戬直起身，“还是说那位龙太子也在？”
    混天绫骤然绷直把主人的心事暴露了个干干净净。
    杨戬挑眉，他看见哪吒指节发白，火尖枪的纹路里还凝着未化的冰晶，那是敖丙的气息。
    一时沉寂。
    “他怕我。”
    哪吒突然开口。他盯着自己掌心，那里有一道浅浅的冰痕，是混天绫缠住敖丙银枪时留下的。当时敖丙瞬间苍白的脸色，惧意完全写在了脸上。
    杨戬沉默片刻，指尖抚过刀柄上的蟠龙纹：“你抽过他的筋。”
    “那又怎样！”哪吒猛地抬头，“龙族要水淹百姓时，你怎么不说——”
    “哪吒。”杨戬打断他，声音罕见地沉下来，“你分得清吗？”
    “你惦记的究竟是眼前这个敖丙，还是那个…”
    哪吒想起异世界里那个会对他笑的蓝衣少年。
    而不是现在这样，连目光相接时都会本能地绷紧脊背。
    “别再去招惹龙族。”杨戬转身，玄氅扫过玉阶，“你每靠近一次，都是在提醒他抽筋之痛。”
    云霭漫过他渐远的身影，“有些裂痕，补不了的。”
    哪吒站在原地，混天绫垂落。
    他摊开掌心，冰痕正在消融，就像那个永远触不到的幻影。
    远处东海方向的龙息忽明忽暗，像极了敖丙闪烁不定的眼神。
    “元帅。”仙侍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李天王请您去议事。”
    哪吒收回目光，混天绫在腕间无意识地缠紧：“知道了。”
    凌霄殿上仙雾缭绕，李靖正在与太白金星商议下界妖魔作乱之事。见哪吒进来，李靖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东海之事处理得如何？”
    “妖物已除。”哪吒语气平淡。
    哪吒的回答简短而冷漠，李靖盯着他，目光沉了沉。
    “妖物已除？”李靖的声音冷硬，“东海龙族可曾插手？”
    哪吒抬眼：“敖丙在。”
    这个名字一出口，殿内气氛骤然凝固。
    太白金星捋须的手顿住，余光瞥向李靖。
    李靖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你与他交手了？”
    “没有。”哪吒嗤笑一声，“怎么，你担心我又抽他龙筋？”
    “哪吒！”李靖猛地一拍案几，殿内仙雾都为之一震，“你行事不知分寸，只会给天界添乱！”
    “李天王息怒！”太白金星连忙上前打圆场，“三太子年少气盛，言语难免冲动…”
    “年少气盛？”李靖怒极反笑，“他活了上千年，还是这般不知轻重！”
    哪吒冷冷看着他：“你活了千年，不也一样冷血无情？”
    “你——！”
    李靖手中宝塔金光暴涨，哪吒火尖枪烈焰翻腾，父子二人剑拔弩张。
    太白金星额角冒汗，正要再劝，哪吒却已转身，混天绫一甩，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殿内。
    “哪吒！”李靖怒喝。
    “你给我站住！”
    回应他的，是风火轮烈焰腾空，哪吒的身影瞬间消失在了视线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