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圣女

    宴会散去，使团返回城中住处，留在宫里的，只有那个所谓“病了”的圣女。
    身为现在宫中唯一一个高位妃嫔，林婵自得尽一尽地主之谊，去关照了一眼。
    还未入殿，便有宫女从里头迎出来，小声道：
    “启禀娘娘，那些圣女的侍从不让太医们为她诊治，也不准奴婢们靠近，是以她现在情况如何，奴婢们也无从得知。”
    林婵轻轻抬了抬眉毛，示意这报信的宫女下去。
    殿内没什么药气，更没有太医身影，还真半点不像是有人病着的模样。
    林婵相当熟稔地进入内殿，先前在御前病歪歪晕倒的圣女，这会儿却姿态娴静地坐在案边喝茶，见有人进来，她也没什么被戳穿的心虚模样，相当平静地行了一礼。
    咦，有些意思。
    林婵心中起了点兴趣，看眼前人像是有心要与自己说什么，便示意跟随着自己的宫人们都退下。
    而那圣女身边的侍女们，亦纷纷离开。
    林婵微微偏头，轻笑：“看来圣女的旧疾已经医好了，不知还有什么不适吗？”
    圣女微微一笑，垂睫道：“娘娘客气，唤我丽娅就好。”
    “我知道你们大齐皇帝对和亲之事并不动心，但他们催逼得紧，我不得不出此下策，先将表面囫囵过去，还望娘娘与陛下宽恕。”
    林婵嗯了一声，也不知是信了几分。
    丽娅依旧含笑盈盈，那双湖蓝的眼睛明澈见底，仿佛能洞察一切。尽管她的眼神和善，可林婵还是被她看得不舒服了起来。
    “…若圣女没什么不适，本宫就先走了。”
    林婵的态度淡了下来，到底是不想对此女热情。但丽娅却起身叫住她，问道：
    “娘娘，魂魄游离重归，是何滋味？”
    她声音依旧轻柔，可其中内容却像是一记重锤，砸在林婵心头。
    心底巨震，林婵面上也只是身形稍稍僵了一下，随后淡声：
    “我朝并不宣扬鬼神之说，圣女糊涂，本宫就不追究了，莫要再提。”
    说罢，她果断往外走去，丽娅的声音却如幽魂追上来：
    “娘娘知道我在说什么的……”
    林婵面容微绷，加快了离开的步伐。
    --
    回到长安宫，萧晏川已在里头等她。
    林婵快步入内，视线里撞入一抹熟悉的颀长身影，在对上他华丽凤眸时，她心底烦躁被抚平些许。
    林婵不言，直直扎进他怀里。
    萧晏川轻轻挑眉，几分惊讶于她的过分热情。
    他一边拍了拍她后背，一边笑她：“怎么了，该不会是被那什么圣女欺负了吧？孤还以为只有阿婵欺负旁人的份儿呢。”
    林婵小声哼哼了一会儿，不想让他察觉出什么异样，用和往日相似的语气道：
    “陛下，臣妾不喜欢那个圣女，什么时候能将她送走啊？”
    毕竟是他国和亲公主的身份，还是要顾些体面，先将人送出去再说。
    萧晏川没回答她，而是扶着人肩头，将人从怀中推起，有些稀奇地看着她面色，眼尾不自觉上勾：
    “你……吃醋了？”
    林婵原还担心他是不是看出了不对劲，可听他这么说，又蓦地放心下来。
    她干脆就顺着萧晏川的话，故作不悦道：“臣妾没有。”
    嘴上说“没有”，脸上却是写了个大大的“有”字，令萧晏川忍俊不禁。
    不疑有他，他重新将人揽入怀中，哼笑着：“孤不会留她的，但面子功夫总要做一做，待他们回去的时候，孤就把她送走。”
    回去？使团回去的时候，对林婵来说，也太晚了。
    她巴不得今晚就将这个麻烦弄出去。
    于是她将人抱得更紧了，轻轻晃悠一阵，嗔怨道：
    “那圣女分明是居心叵测，多留宫中一日，不知道又会寻出什么借口一日一日地留下去，臣妾就是不喜欢她嘛……”
    林婵伏在他胸口，嘀嘀咕咕地埋怨了一大通，这还是萧晏川头一回见她如此将讨厌某人的情绪外露。哪怕是林婉月……她都不曾如此。
    一时萧晏川都有些疑心，他是不是做了什么让林婵误以为自己对那异族公主有想法的事情，才让她这般如临大敌？
    可他又觉得自己不至于如此不审慎，是以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或许是那公主的模样与大齐女郎不同，她觉得他会图一时新鲜罢了。
    萧晏川觉得新奇又好笑，大概是林婵这副样子实在不多见，他任她絮叨许久，才温言来安抚。
    这夜他格外温柔，温柔得林婵心虚不已。
    担心要是他知道自己的真实原因，其实是想瞒他什么，会不会气死？
    但是……嗯…也不能怪她吧？
    重生这种事情，她要是说了，他只会觉得自己疯了吧？
    而且…而且她也没说谎，她的确就是不喜欢那个圣女，至于吃醋什么的，那可是他说的，自己可没认呀。
    自己劝了自己许久，林婵还是没能忍住那阵心虚，又反过来对萧晏川热情起来。
    闹得后者错愕不已。
    想要是这圣女竟让她如此忌惮，那他……还真想多留此女几日了。
    …
    夜半时分，林婵如从前那般睡在萧晏川怀中，她呼吸平稳绵长，可垂落的睫羽遮掩的眸中，却没有半点睡意。
    她如何睡得着呢。
    已哄着萧晏川尽快将此人送走了，可她仍然放心不下。
    她想……想这人，是如何知道她重生之事的？
    难道说，那圣女之名，并非是虚名？
    丽娅，果真有些为“圣女”的本事吗？
    她呼吸微重，起了杀心。
    不管丽娅是胡言试探还是真本事，都不能再留了。
    林婵思忖起来，该去找拾夏问问是否有什么延时发作的毒。
    或是等使团离京之时，安排映秋去暗杀。
    虽然这两人是萧晏川指来的，但既跟了她，萧晏川也不会时时过问，她们也还是以她为先，做不出侍奉二主之事。
    林婵兀自思量着，一旁的萧晏川并未苏醒。
    她如此琢磨了许久，才终于有些困意，将脸在他襟前轻蹭。
    她想，其实最稳妥的法子，还是让他来解决最好。
    可是……他会信吗？
    林婵不敢赌他在知道这件事后，还会帮着她隐瞒。
    他要是觉得自己是怪物……那该怎么办？
    这种事情太过骇人，还是…还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吧。
    除了她以外，不能再有第二个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