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8 破裂
作者:香菇好吃
文致礼安慰道:“别害怕,她…以前在军队待过,她们对待俘虏的方式可能有些…… 特殊。只要你以后不做这种事,她就不会再惩罚你了。”
少年似懂非懂地点头,瘦小的身体还在发抖。
文致礼这才注意到他破旧单衣下突出的肋骨,和布满冻疮的手脚。
他充满怜惜又温柔地说:“伤好之前,你就留在这里吧。”
少年抬起头,眼中闪烁着感激的泪花,再次重重地点头,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
文致礼走进卧室,只见夏烬霜静静地躺在床上,背对着房门。
他走到床边,在她身旁轻轻躺下,随后伸出手臂,从背后温柔地环抱住她,将下巴轻搁在她的肩头,轻声说道:
“那孩子已经跟我坦白了他犯的错,也信誓旦旦地向我道歉,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犯了 。”
顿了顿,他又小心翼翼地问:“阿霜,你还在生气吗?”
夏烬霜紧闭着双眼,一声不吭,房间里安静得只能听见两人的呼吸声。
文致礼见她这般模样,心中满是歉意,他将她轻轻掰过来,让两人面对面。
借着昏暗的床头灯,他看到夏烬霜脸上还带着一丝倔强与委屈。
他满心愧疚,温柔地开口:“对不起,我刚刚说话语气太重了。”
然而,夏烬霜依旧赌气似的别过头,不愿回应他。
文致礼无奈,俯下身,在她的唇上轻轻落下一吻,带着几分讨好与歉意,再次说道:“对不起,阿霜,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
感受到他温热的气息与轻柔的触碰,夏烬霜原本紧绷的身体渐渐软了下来,她轻哼一声,小声嘟囔道:
“哼,我就是想教训一下他,让他长长记性而已……”
“我知道,只是这种方式对一个身心尚未成熟的孩子来说,还是太过残忍了。”
他伸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声音愈发温柔:“你不是不屑欺负弱者吗?”
夏烬霜沉默了许久,就在文致礼以为她不会作答时,她才低声嘟囔了一句:
“我知道了。”
文致礼追问道:“知道什么了?”
夏烬霜撇了撇嘴:“不会再让这种小垃圾脏了我的手。”
虽说这答案和文致礼心里所期望的不太一样,但他还是宠溺地笑了笑,应了声:
“嗯 。”
随后,两人相拥着渐渐进入梦乡。
清晨的阳光轻柔地洒进诊所,文致礼早早起来忙碌,夏烬霜也随后起身。
当她路过走廊,看到少年那副怯懦恐惧的模样,每次目光触及,少年便瑟缩着低下头,夏烬霜只觉内心一阵莫名的烦躁。
她冷不丁地冒出一句:“我要休假。”
说完,不等文致礼回应,便转身拿起外套,径直离开了诊所。
文致礼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而看向少年,温和地问道:“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你叫什么呀?”
少年低着头:“我没有正儿八经的名字,不过他们都叫我阿滨,滨城的滨。”
文致礼点了点头,安慰了阿滨几句,便去忙自己的事了。
中午时分,阳光变得炽热,可夏烬霜依旧没有回来。
文致礼心里隐隐有些担忧,但也只能继续手头的工作。
傍晚,诊所外渐渐热闹起来,路过的行人三三两两,热烈地讨论着。
“听说了吗,前段时间那个入室盗窃犯,被人发现死在桥洞下面了!”
“真的假的啊?”
“当然是真的,我亲眼瞧见,现场都被警察围得水泄不通了!”
“那他是怎么死的呀?”
“这就不清楚了,据说浑身是血,死状可惨了……”
“死得好,这种人就是社会的败类,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文致礼原本在整理药品,听到这些话,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手中的药瓶 “啪” 的一声掉落在地,他整个人浑身僵硬,一种不祥的预感在心底蔓延开来。
十分钟后,诊所的门被推开,夏烬霜走了进来。
只见她脸上带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喜悦神情。
那笑容灿烂得有些夺目,可在文致礼眼中,却无端地觉得可怕。
与此同时,诊所里的电视正实时播报着那起案件的新闻。
夏烬霜走到文致礼身旁,冲他甜美一笑,说道:“这回我可没有欺负弱者哦。”
……
滨城的冬天从未如此寒冷过。
街头巷尾的议论声此起彼伏:
“听说了吗?东区那个专门抢劫学生的混混昨晚被吊死在电线杆上了!”
“西巷那个家暴男,今早被发现心脏被挖出来了……”
“还有专门拐卖儿童的团伙,全都被……”
隔三差五便会传出有人惨死的消息。
而这些死者,并非无辜可怜的普通居民,皆是臭名昭著的恶霸:
那些多次被抓却屡教不改的小偷,还有长期为非作歹、欺压良善的地痞流氓 。
起初,部分民众在心底暗自欢呼,认为是有一位神秘英雄在黑暗中行动,专门惩治这些平日里逍遥法外的坏人。
可随着死亡事件愈发频繁,那残忍血腥的处刑方式逐渐暴露在大众视野,恐惧的阴霾开始在人们心头蔓延。
附近的居民人人自危,每到夜晚,街道上便冷冷清清,大家都紧闭家门,生怕被那位神秘的“暗夜英雄”误伤。
人们既庆幸这些恶人的消失,又被那些过于残忍的手法吓得夜不能寐。
整座城市笼罩在一种诡异的氛围中——
欢呼与恐惧并存,感激与战栗交织。
诊所里,文致礼的眼下已经浮现出浓重的青黑色。
无数次,他尝试用各种言辞,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试图改变她的认知,让她停下这疯狂且残忍的行径。
然而,夏烬霜每次都只是轻描淡写,对他的劝说不以为意。
“担心我?你在开玩笑吗,我怎么可能会受伤?”
“为什么要阻止我?他们本就罪有应得。”
“那些渣滓在世上就是多余,只会祸害人,我很早就想把他们清除干净了。”
终于,她开始感到不耐烦。
“不要再和我讲那些大道理了行吗?” 她皱着眉头,语气中带着明显的烦躁。
文致礼突然意识到,劝说一个将杀人当作有趣之事的杀手停止杀戮,本身就是一个笑话。
可他又怎能眼睁睁看着她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
杀戮就像酗酒,就像赌博,如果放任,只会越陷越深,最终将人吞噬毁灭。
年底越来越近,那个所谓可笑命运诅咒的最后期限也在步步紧逼。
但文致礼却丝毫感受不到一点轻松和喜悦。
只有内心无尽的痛苦。
他忽然察觉到一个可怕的事实——
救人性命的医生,夺人性命的杀手。
或许他们的相遇,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错误。
距离今年结束还剩最后一个星期。
在一个寂静得有些压抑的夜晚,文致礼面容疲惫,声音却平静得不像话:
“我们,分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