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枉为人父
作者:双子先生
时家。
晨雾未散的时家客厅里,水晶吊灯还亮着通宵未熄的冷光。
李蓝芝蜷在真皮沙发上,睡袍皱出整夜辗转的痕迹。
“时星晓是你的亲身骨肉,你还真是用的……顺手。”她嗓子哑得厉害,最后一个词咬得极轻。
时父的领带还歪在西装外,闻言停住往玄关走的脚步。
他昨晚根本没回家,此刻袖口还沾着某家会所的香槟渍。
李蓝芝几乎是从昨晚开始等,最后在沙发上睡觉,才有了今早逮住时父的机会。
只为了说一句话。
原本时星晓得罪肖佳明的事情早已过去,时家现在有了时令的帮忙打理,已经有了蒸蒸日上的样子。
可偏偏时父又要把时星晓送出去,去伺候那个姓陈的合作方,一个年过半百却偏爱鲜嫩少年的油腻男人。
简直是......李蓝芝攥紧了手中的茶盏,青瓷釉面映出她扭曲的倒影。
枉为人父。
茶早已冷了,浮着一层薄薄的茶垢。就像这个家,表面光鲜,内里早已腐坏。
即使时星晓不是自己的孩子,她也不愿意看着时星晓这样——
整日蜷缩在房间里,几乎天天以泪洗面,苍白的指尖死死攥着早已皱巴巴的床单,那双曾经明亮如星的眼睛如今红肿不堪,似乎是怎么也想不到如今怎会落得如此境地。
其实想不通的只有他一个人,连李蓝芝都都看清了。
如今时令发展的越来越好,和瓷深那层微不可察的关系也越来越明显。
时父处处以利益为重,时星晓的名声也被肖佳明毁了,还有什么作用呢。
李蓝芝已经猜得到时父的想法——把时星晓送到那些合作方的床上。
不可拒绝的。
"大清早发什么疯?"时父扯松领带时,露出颈侧新鲜的抓痕。
“你今天逮着我就是为了说这个?”他的声音带着极其不耐烦的暴躁,猛地将公文包摔在茶几上,震得玻璃杯叮当作响。
“那你说说,不把时星晓送过去,这个合作怎么进行下去!”
“难道把你送过去吗?”
"你......"李蓝芝胸口剧烈起伏,纤细的手指不住颤抖,终于受不了似的抬手给了时父一个耳光。
清脆的巴掌声在偌大的客厅里回荡。
他居然能说出这样下作的话。
时父毫无防备,被打偏了脸,似乎也意识到清晨头脑不清醒时说的话太过露骨。
但李蓝芝居然敢动手打他,他缓缓抬起头,眼神阴鸷得可怕,“再有下次,你就回娘家吧。”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玄关传来重重的摔门声。
李蓝芝浑身脱力地跌坐在真皮沙发上,指尖深深陷入柔软的皮革。
那句话,的确是个很有效的威胁方式。
当初她不顾一切嫁给时父,现在又怎么有脸回去呢。
客厅里面一片安静,来往的佣人也小心翼翼。
咔哒———
偏房的门被轻轻推开,发出细微的声响。
时星晓从里面缓缓走出来,脚步虚浮得像踩在棉花上,他的手指紧紧攥着门框。
他在里面把对话听了个全,每一个字都像锋利的刀片,将他的心剐得鲜血淋漓。
得到父亲要把他送给合作方这个消息时,他几乎是一夜没睡。
他不明白,为什么明明自己已经够可怜了,已经低到尘埃里了,命运却还要变本加厉地践踏他。
就像一场永无止境的坠落,永远触不到底。
这种绝望比死亡更可怕,因为它连解脱的希望都不给。
他恨所有人。
“是不是只有死了才能逃脱这样的命运。”
听见这话,李蓝芝麻木的心里竟然也没掀起什么波澜了。
她望着窗外刺眼的阳光,突然觉得这人生真是烂透了,烂得连叹息都觉得多余。
“别想不开。”她机械地吐出这几个字。
李蓝芝突然想到时星晓的竹马,黯淡的眼中闪过一丝微弱的光亮,“你去求求裴轩,看他能不能护你。”
裴轩?
时星晓在心里冷笑,那个最近莫名其妙疏远他的人?那个曾经信誓旦旦说会永远站在他这边的人?
可他的确毫无办法了。
颤抖的手指划开手机,在微信联系人里找到那个熟悉的头像。
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一个月前,裴轩最后一条消息是“最近忙,改天聊”。
时星晓:明天有空吗?见一面吧。
消息发出去后,他死死盯着屏幕,指甲不自觉地掐进掌心。
那边很快就回了信息,快得让他心头一紧。
裴轩:有什么事儿就在电话里说吧。
时星晓紧了紧手机。
时星晓:你以前不这样的,是因为我身上有那些不好的传闻,所以你就要远离我吗,就要忘了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经历吗?
…….
他一口气发了大段文字,眼眶发热,竟是真的有些委屈了。
另一边,裴轩也坐立难安。
手机屏幕亮了又暗,暗了又亮。
知道自己和时星晓关系好,家里人最近总有意无意地提醒他别接这个烂摊子。
他的确不想,也没有这个能力。
那个曾经单纯美好的少年,如今越来越喜欢招惹是非,人前一套背后一套。
尤其是对时令的那些手段,作为时星晓身边最亲近的人,他看得最真切。
时星晓说他“以前不这样”,可他时星晓自己呢?
他喜欢的是单纯、善良、可爱的时星晓,而不是现在恶毒、心机、混乱的他。
裴轩:抱歉,我帮不了你,我没有这个能力。
每一步都是时星晓自愿踏上去的,每一个结局都是时星晓应得的。
裴轩:你应该找你最该找的,你的父亲,或者,时令。
消息发出去后,裴轩把手机重重反扣在红木桌上,发出一声闷响。
时令。
时星晓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指腹下的青筋突突跳动。
这两个字像淬了毒的匕首,在心里反复搅动。
他死死盯着手机屏幕,直到那刺眼的光让他的视线模糊成一片。
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他咬紧牙关,硬生生咽了下去。
他什么也做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