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翻墙

    半夜，沈月昭攥着那枚孔雀翎剑穗，辗转反侧，却是怎么都睡不着。
    那孔雀翎在她掌心，挠得她手上发痒，心里发闷。
    梆子敲过三更，沈月照还是没睡着。
    她豁地从床上坐起来，一咬牙，穿上了鞋。
    左右是不能浪费了这珍贵的孔雀翎，还是把这劳什子送给他吧，她不想再留在自己这儿碍眼了。
    何况，她还是想问个清楚，若他们当真青梅竹马、两情相悦，她就不会再和陆明渊有任何牵扯。
    不过怎么去呢？她穿好鞋，还没走出院门，忽然意识到这么晚了，她不能大摇大摆去二房找他。
    从来都是他晚上翻墙过来的，只是今夜他没来。
    沈月昭的目光落在院墙上。
    清冷的月光将斑驳的竹影投在那不算太高的院墙上。
    她叫来了云织。
    “蹲下，云织。”她深吸一口气。
    “啊？”云织打了个哈欠，莫名其妙地看着她，不懂大半夜的姑娘为什么要把自己喊起来。
    “快，蹲下。”沈月昭指了指墙边。
    云织乖巧地蹲下来。
    “对不住了云织，我要借一借你的力。”沈月昭抱歉地指了指院墙，跟云织打了个招呼。
    云织才反应过来，沈月昭是要翻墙。
    “姑娘！”云织惊呼，“你怎么能翻墙呢？这有辱斯文！”
    沈月昭哑然失笑，这小丫头，还知道什么是有辱斯文。
    “呵呵，事急从权，”沈月昭尬笑一声，“何况你家姑娘我，本来就不斯文。”
    她不再和云织啰嗦，小心翼翼地踩上云织的背，攀上了院墙。等上去了，她才想起来，院墙那侧没人给她垫着，她怎么下去？
    她骑虎难下，云织在院墙下向她疯狂挥手：“姑娘快回来吧，我接着你。”
    沈月昭看一眼陆明渊的卧房，那里隐约有人影幢幢。
    她一咬牙，从院墙上一跃而下。
    咔哒一声，她觉得自己脚崴了，却忍着疼没叫唤出声。
    “子舒。”卧房里传来江沁雪的声音。
    沈月昭猛地站起来，疼得“嘶”了一声。
    这么晚了，她怎么还在他房里？沈月昭气得双手叉腰，却听卧房里又传来陆明渊的声音，她竖起了耳朵。
    “映雪，你白日里，为什么要说是我的侍妾？”陆明渊的声音很认真，没了往日的风流调笑之意。
    沈月昭摩挲着受伤的腿。
    “为什么不能？”江映雪提高了声音，尖锐道，“我们本来就有婚约。即便如今你名满天下，我不配再做你的正妻，做你的侍妾都不行吗？”
    “映雪，你误会了。”沈月昭看见窗纱上陆明渊的影子垂下了头，“我从来没觉得你不配做什么正妻。”
    沈月昭的心揪做一团。
    “那你为什么要当着你嫂嫂的面极力撇清和我的关系？”江映雪忿忿道，“你还是嫌弃我已不是清白之躯，是不是？”
    “怎会？女子的清白，又岂在罗裙之下。你在姜国受苦多年，仍能断尾求生，我敬你都来不及。”陆明渊正色道。
    沈月昭默默点点头，觉得他那句“女子的清白，又岂在罗裙之下”说得极是。
    “既然如此，你可还愿意娶我？”江沁雪凄楚道，估摸着是哭了，沈月昭透过窗纱看见她肩膀抽抽搭搭的。
    “映雪，你别哭啊。”陆明渊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无奈。
    “难道你有了别的心悦的女子？”沈月昭看见江沁雪的影子忽然抬起了头。
    “不，不会的。”不等陆明渊回答，江映雪立刻连连摇头，否决了自己的猜想，“我们自幼定亲，我们这样的情分。”
    “你这些年都不配剑穗，不就是因为十二岁那年赠给了我？”江映雪忽然尖声道，这句话像把利刃刮过沈月昭的耳膜，刮得她生疼，她攥紧了袖笼里的孔雀翎剑穗。
    原来如此，他不配剑穗，是因为曾经把剑穗送给了江映雪。
    陆明渊身子一僵，看着江映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欲言又止。
    “爹爹当年把我托付给你，你如今却嫌弃我，不肯娶我。”江映雪哀哀地哭着。
    “映雪你别哭啊，我没有嫌弃你。”陆明渊解释道，见她继续哭，忽然叹了口气，“映雪，你原先是最大方爽利的性子，怎么如今这样拖泥带水。”
    “大方爽利…像你那位嫂嫂，陆夫人一样的性子？”江映雪尖刻道。见陆明渊没反应，便止了哭声，反而自嘲地笑了，“是啊，我从前也是这样的性子。”
    沈月昭听不下去了，她要赶紧离开这儿。
    她怕听到陆明渊接下来要说的话，怕再听到什么剜心之语。
    陆明渊这处的院墙边有一张朽了的木几，她忍着脚踝剧痛踏上去，动作飞快地翻过了院墙。
    云织还在院墙下等她，见她翻过来，伸手助她落了下来。
    脚掌落地，脚踝又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
    云织扶着沈月昭一瘸一拐地回了卧房。
    “姑娘，你怎么了？”云织看见沈月昭红了眼眶。
    “我没事。”沈月昭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她一瘸一拐地走到妆台前，掏出把剪子，作势就要把手中的孔雀翎剑穗剪断。
    “姑娘你干什么？”云织伸手抢过那剑穗，孔雀翎已被沈月昭剪得缺了一个角。
    “这么贵重的东西，姑娘做什么剪它，奴婢这两日看您常放在手里把玩，还以为您很喜欢呢。”云织心疼地看了沈月昭一眼，把那剑穗收进了妆奁的最底层。
    “是啊，是很喜欢。”沈月昭低下头，“但是抓不住，就放了吧。”
    “本来也不是我的。”
    云织看她不对劲，扶着她在榻上坐下，又坐在她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脊背。
    “姑娘，我陪着你。”云织握一握她冰凉的手。
    “云织，”沈月昭终于忍不住，把头埋进云织怀里，“我没事…我就是，心里有点儿难受。”
    云织感觉有温热的液体洇湿了自己的前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