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赌一赌
作者:尤宫羽
阿茹罕接到亲兵急报时,正在校场操练。
听闻陛下现身白河戍,她当即挥鞭策马去了白河戍。
总兵府大门前,阿茹罕利落地翻身下马,却从守门将士口中得知——
陛下不仅亲临,更将贵妃也带在了身边。
亲兵引着她穿过重重院落,最终停在一处僻静的厢房外。
王裕独自守在廊下,见到她时神色略显尴尬。
阿茹罕正欲开口询问,忽听得屋内传来女子似泣似诉的娇吟,夹杂着男子压抑的低喘。
雕花窗棂透出的烛光微微摇曳,在地上投下缠绵交织的影子。
她握剑的手不自觉地收紧,身躯陡然僵直。
边关凛冽的夜风卷着沙砾拍打在脸上,却盖不过屋内令人面红耳热的声音。
王裕望见文勋侯的身影,立即快步迎上前去。
见文勋侯面色难看,便知她定是听见了内室的动静。
“侯爷来得突然,”王裕面上虽维持着宫中历练出的镇定,语气却透着一丝不自然,“可是有紧急军务?”
“听闻陛下在白河戍遭遇潜伏的敌将,又值贵妃之事后龙体欠安,本侯特来护驾。”
王裕轻咳一声,压低声音解释:“侯爷,是那南朝贼子妄图挟持贵妃,陛下识破他们的伪装,救下贵妃,如今贵妃平安归来,陛下......”
话到此处,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自然是要好生安抚。”
见阿茹罕仍伫立不动。
王裕又劝道:“侯爷舟车劳顿,不若先回营歇息?待陛下......呃,得空时,老奴定当禀明侯爷的忠心。”
“不必了。”
“本侯只要确认陛下无恙便足矣。”
“至于贵妃......她不喜本侯,想必也不愿见到本侯,公公就当本侯未曾来过罢。”
说罢,她便离开了。
总兵府虽经精心修缮,可隔音却不好。
门外的动静也被内室二人听得一清二楚。
慕灼华死死咬住下唇,将那些羞人的声响尽数咽下,只在情难自禁时漏出一丝呜咽。
当阿茹罕那句“贵妃不喜我”透过门扉传来时,她听出了阿茹罕隐忍的委屈,可她怎么就这么不得劲呢?
这感觉就像——
她成了咄咄逼人的恶人,而阿茹罕反倒成了忍气吞声的可怜人。
这念头让她发了狠,贝齿深深陷入赫连枭的肩膀,直到舌尖尝到血腥味才松口。
赫连枭却恍若未觉,连眼皮都未抬一下,只将她搂得更紧。
云收雨歇后。
赫连枭抱着绵软无力的她去净室梳洗。
王裕带人进来收拾残局,几个小丫鬟红着脸将凌乱的床褥换下。
待重回榻上时,赫连枭连日未眠的倦意与慕灼华娇弱的身子都撑到了极限。
他仍保持着将她圈在怀中的姿势,两人就这样交颈而眠,沉入黑甜梦乡。
第二日。
慕灼华从朦胧中醒来时,身侧的床榻早已凉透。
丫鬟轻声禀报:“娘娘,陛下寅时便起身了,此刻正在前厅与诸位将军议事。”
她慵懒地颔首,任由侍女为她梳妆。
午后,她换上一袭素雅的民间装束,在总兵府内信步闲游。
深秋的凉意已浸透庭院的每一个角落,丫鬟引着她来到一处开得正盛的桂林。
这桂林不大,却暗香浮动。
她刚踏入林间,便瞧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文勋侯正抬手折下一枝金桂,青色劲装衬得她英气逼人。
落叶在慕灼华脚下发出细碎的声响。
阿茹罕蓦然回首,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臣参见贵妃娘娘。”
“侯爷请起。”
“倒不知侯爷也有这般雅兴。”
阿茹罕指尖轻抚过桂枝上的花瓣,坦然道:“臣对这桂花并无偏爱,只是陛下房间素来需鲜花点缀——春日折桃,盛夏供莲,金秋采桂,寒冬取梅。”
她抬眼直视慕灼华,“这桂枝,是给陛下备的。”
慕灼华唇角微扬:“原是如此。”
她忽而抬手屏退左右:“本宫与侯爷似乎从未好好说过话,今日难得偶遇,不如同行赏景?”
“臣遵命。”
两人并肩走在铺满落桂的小径上,鞋底碾碎花瓣,暗香愈浓。
慕灼华忽道:“侯爷讨厌本宫?”
“从未。”
这话确是真心的。
她望着前方这个锦衣玉琢的女子——
从小被娇养在南朝金玉堆里,如今又得君王倾心相护。
阿茹罕心底翻涌的,从来不是厌恶,而是说不清道不明的艳羡。
就像仰望一轮遥不可及的明月。
慕灼华半真半假地笑道:“那侯爷可是心仪陛下?当年你的旧事陛下也曾与本宫提及,若侯爷有意,本宫倒可促成这段良缘,让你入宫。”
阿茹罕耳中却只回荡着那句“陛下也曾与本宫提及”。
原来那些尘封的往事,那些她以为只有彼此记得的羁绊,早已被陛下当作闲谈说与枕边人听了吗?
她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痛楚。
“娘娘说笑了,臣如今只愿做陛下的剑。前尘往事不过云烟,而今陛下心里装的,唯有娘娘一人。”
慕灼华忽然转身:“那侯爷莫不是要报复陛下?”
“娘娘此言何意?”
“自侯爷回京,每一次‘意外’都恰到好处。陛下总道是太后作梗,可本宫瞧着——”
“侯爷分明是故意要本宫醋海生波,离间帝妃之情,是么?”
阿茹罕静默良久,眼底暗色浮动:“娘娘慧眼如炬。”
“此次边关之行,华麟的出现也是侯爷的手笔吧?”
风声骤紧。
阿茹罕再次沉默。
慕灼华:“你就不怕我告诉陛下?”
阿茹罕忽然驻足,慕灼华回头看她。
在飘摇的落花中阿茹罕执起慕灼华的柔荑。
慕灼华眉心微蹙,却未抽回手。
粗糙的指腹抚过凝脂般的肌肤,阿茹罕将两人手掌并置——
一边是养尊处优的纤纤玉指,一边是布满刀茧箭疤的沧桑痕迹。
“娘娘生来就是金枝玉叶,什么都不用做便有无数人将真心捧到面前。而臣在战场上流过多少血,身上留了多少疤,才换来今日站在这里的资格。”
阿茹罕放开慕灼华的手,轻笑一声。
“即便娘娘去禀明陛下,甚至将臣的罪证一件件摊在龙案上,陛下也不会处置臣。”
“侯爷就这般有恃无恐?”
阿茹罕忽然凑近,“不如我们......赌一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