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癞头和尚与跛足道士

    荣庆堂内的风波渐渐平息，各房主子、管事、仆役各自纠结着心思散去，庭院内的血渍污秽也随着一桶桶清水冲刷、香灰铺垫，恢复了往日的白净。
    虽然这次针对荣国内部的清洗源自贾琮的精心筹划。
    但等他老子真正连同贾珍父子几人开始行动的时候，他又开始像局外人一般，冷静地看着贾赦雷厉风行地整顿家风，清洗蠹虫。
    从头到尾不肯再发一言。
    高强大院内的权力更迭与阴私纠葛，与他一个专心慕道之人有什么相干？
    不过是为了日后身边能少些腌臜纠葛，提前做的一手布置，顺手而为罢了。
    待尘埃落定，他安抚了几个被吓得不轻、躲在临窗炕上缩在一起、叽叽喳喳的小丫头几句，便向贾母、贾赦等人告了声“退”。
    独自一人踱步回了自己的小院。
    院中静谧，清冷的月华如水。
    那只神骏的海东青“旺财”正栖息在专门为它搭建的架子上，见到主人回来，讨好般的扇动了两下翅膀。
    贾琮伸手上前，轻轻抚摸了两下旺财光滑的羽毛。
    指尖一缕精纯的法力悄然渡入，滋养着这只已颇具灵性的猛。
    旺财舒服地眯起眼睛，发出一声低低的鸣叫。
    “这是今日份的，好好守着，莫让人扰了你家主子清修。早晚也有你一份机缘”
    贾琮低声吩咐了一句，旺财也“啾啾”几声像是在回应。
    随后，他走进屋内，来到供奉着三清祖师画像的香案前。
    点燃三炷清香，烟气袅袅升腾。贾琮躬身行礼，口中念念有词，无非是些“道祖慈悲，弟子贾琮稽首”、“伏望祖师护佑，弟子修为精进，早证仙道”之类的祈愿。
    礼毕，贾琮盘膝坐于蒲团之上，准备入定修炼。
    就在他仔细端详着那块从二房处得来的那块“宝玉”，想要弄清楚到底还有什么机缘祸福在里头暗藏的时候。
    一股毫不掩饰、带着几分探究意味的神念，肆无忌惮的扫过整个荣国府！
    贾琮猛地睁开双眼，眸中寒光一闪。好大的胆子！当真视我如无物了！
    瞬间一个闪身出现在院落屋顶之上，夜风吹拂着他的衣袍，猎猎作响。
    神念如网般撒开，很快便锁定了那两股神念的来源——荣府不远处的一条街道上，两个奇装异服的身影就立在马路中央。
    一个头生癞疮，手持破扇；一个跛足蓬头，身背葫芦。
    奇怪的是，周围负责巡视房间的兵马司士兵，却全都恍然未见，只当他们不存在。
    贾琮眼神微凝。
    癞头和尚？跛足道士？
    红楼一梦，处处有这两个似真似幻的身影出没，引导着故事的走向。
    说行为诡秘吧，又不曾真的见他二人出手害过什么人，嗯，贾瑞不算吧，应该。
    但要说正派，书中人物每每家破人亡之际，都会有他二人出现负责度化，这总不该是巧合。
    今日深夜这两人联袂到访，却是所欲何为？
    “夤夜造访，窥探凡尘，二位是何道理？”贾琮声音清朗，不高，却清晰地传入那二人耳中，带着一丝居高临下的质问。
    那癞头和尚与跛足道士显然没料到荣国府中竟有如此人物，能察觉并锁定他们，皆是一惊。
    对视一眼后，那跛足道士上前一步，稽首道：
    “贫道渺渺，见过小友。我二人奉警幻仙姑法旨，察觉此间气运异动。
    恐那神瑛侍者转世投胎之所，有甚变动，特来查看一番，并无恶意。”
    在他二人想来，上界仙人转世到此，乃是了不得的大事，小小人间修士纵是得了机缘、踏入玄门。
    听见“上仙”两个字，也当为他二人大开方便之门，配合行事才对。
    “警幻仙姑？”“气运异动？”
    只听贾琮口中轻笑一声。
    于兽檐顶端负手而立，淡淡道，“贾家乃钦命敕造国公府，受人间王朝气运庇佑。
    纵有些许变动，亦是家国人间事，何时轮到什么所谓仙姑的方外之人插手？”
    他语气一转，带着几分嘲讽：
    “莫非那太虚幻境，竟比人间朝堂还要尊贵？
    还是说，你家仙姑法力无边，连六道轮回都能随意干涉，将那劳什子神瑛侍者强行塞入国公府投胎做人，视天道轮回如无物？”
    贾琮言语犀利，直指核心。
    他记得书中提及，那宝玉乃神瑛侍者转世，是警幻仙姑一手安排，意图让他历经情劫，勘破世情，回归仙班，以补全此方天地。
    但这等干预人间气运、扭转生灵命运的手段，简直是视天地法则如儿戏！
    既然神仙传说是真的，那当年女娲娘娘欲动商汤气数，尚且因人王气运阻碍而无法直接出手，她警幻仙姑何德何能？
    癞头和尚宣了声佛号：
    “阿弥陀佛，小友此言差矣。
    神瑛侍者下凡，乃是顺天应人，警幻仙姑不过遵从天意，引导其完成补天之使命。
    此间世道不全，正需此等历劫归来之人。”
    “天数？顺应天意？”贾琮嗤笑，“我看是假借天命，行一己之私吧！此方天地不全，自有其运转规律，岂容尔等肆意拨弄？”
    跛足道士眉头微皱，仔细打量着贾琮，越看越是心惊。
    眼前这少年，年纪轻轻，一身修为深不可测，气度沉凝，隐隐有法力流转，竟似不在他们之下！
    贾家气运的异变，莫非根源就在此子身上？
    难道他也是哪位大能转世，或是得了什么惊天传承？
    想到这里，跛足道士语气缓和了些：“小友根骨不凡，道心通明，何必留恋这红尘俗世？你我皆是方外之人，不如随我二人同去，参玄悟道，早日脱离苦海，回归仙乡，岂不美哉？”
    癞头和尚也点头附和：“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小友一身灵气，不该沾染这富贵窟中的污浊。”
    他们见贾琮修为深不可测，竟起了度化之心，以为他是迷失在凡间的同类。
    贾琮听得直摇头。
    鸡同鸭讲。
    看来不动手，是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了。
    正好试试自己新近领悟的神通。
    “多说无益。” 贾琮语气转冷。
    “此地狭窄，施展不开。若想赐教，城外一战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