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破家之殃

    书接上回，久不出山的大老爷贾赦，轻描淡写两句话气的自家亲弟几欲吐血。
    虽然明眼人都看出来他是装的，在给自己找台阶下。
    然而年近七十的贾母偏生就吃这套，对着长子怒斥道：
    “你是不是非要逼死你弟弟一家才肯罢休？
    若真个如此，你也给我备上三尺白绫、一杯毒酒，送我去见老国公算了！
    如此，从今往后再也没人挡着你这位大老爷，在府里作威作福！”
    只是她没想到，今日贾赦到此到底是带了多大的决心。
    她这个当母亲的越是一碗水端不平，就越是激起贾赦“拨乱反正”的决心。
    根本原因，在于贾琮。
    如果贾家继续这般堕落下去，日后势必会推得贾琮这个庶子出身的道家半仙，越来越远。
    玄门修士本就淡漠亲情，老二一房还在府里作威作福，难免有一日会惹到贾琮头上。
    彼时就算贾琮不做雷霆之怒，仅仅只是借此斩断尘缘、翩然而去，那也是贾家不可承受的损失啊。
    要知道贾琮今年不过十岁，接触修行更只有区区五载的时间，哪怕日后再无机缘，轻松活个千八百年也是简简单单。
    故此，只要贾家不是连着几代全都出不孝子，延续个几百年的基业传承完全不成问题。
    说句诛心的，只要有贾琮坐镇，哪怕将来日月更替、五德轮换都不影响他贾家兴旺。
    这才是他这个贾代善衣钵传人、嫡长子、荣府当家人，今日冒着抗旨不尊的风险，重回荣禧堂的根本原因。
    这会儿手里握着把瓜子，斜靠在椅背上，临了还不忘分给迎春一把、全程在看热闹的贾琮，还不知道自家老子已经把算盘打到自己头上了。
    又或者知道一点，但他不在乎，谁让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呢，以后的事情谁能说得着？
    以他如今的修行速度，搞不好贾母、贾赦还没死，他倒先一步羽化成仙、飞升上界了。
    就算此界飞升路断，那他回头找个名山大川、通天福地，自个儿传承一脉、开山做祖。
    学龙虎山张家世受供奉，也不过顺手而为的事情。
    提前考虑那么多作甚？
    “好叫母亲大人知晓。孩儿今日来荣庆堂之前。
    已经先一步前往拜访——镇国公府现袭一等伯牛继宗、理国公府现袭一等子柳芳、齐国府世袭三品威镇将军陈瑞文.....这些勋旧老亲的府上，让他们明日发力，助孩儿起复。”
    “如无意外，明日早朝，这几家的当家人便会联名上本，请奏恢复我贾家世袭罔替的京营节度使一职。”
    此言一出，满室皆惊。
    贾赦目光扫过堂中诸人，语气不容置喙：“在此之前，二弟须得将荣禧堂让出来，此乃荣府正堂，名不正则言不顺。”
    贾母脸色瞬间煞白，还没细想老大是付出什么代价，值得诸多老亲出手的。
    光听见让二房搬走，便急不可耐道：“父母在，不分家！这是古往今来的规矩。
    老大，你这是要逼死我吗？
    待宫里有了准信再说……”
    “母亲此言差矣。”贾赦打断她的话，声音陡然拔高：
    “《大学》有云，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家尚未齐整，何谈重振门楣？”
    “儿子今日所为，正是要先正家风！”
    “至于分家，若二房实在留恋这公府的富贵之乡，偌大的院子里房间多了去了，您做主让他占了一个去，我也不在乎。
    咱这当大哥、伯父的，还不至于容不下一两个穷亲戚！”
    二房几人被气的差点当场吐血，但真要让他们放弃荣国府这繁华之地，那也是千难万难的。
    尤其贾政，今日被兄长气势所慑，又见那半枚虎符寒光凛凛，知道此间之事已无法善了，只得垂下头，对着贾母艰难道：
    “……是，儿子……儿子这就吩咐下去，即刻搬离荣禧堂。
    这原也非是我二房久居之地。”
    王夫人闻言，身子一软，险些栽倒，幸得李纨、探春一左一右扶住。
    别误会，她可不是在为自己一家要搬出荣禧堂而苦恼。
    而是在为自己兄长以及王家的前途命运感到担忧。
    王子腾刚被被皇帝钦点“九省统制”，前往九边，查验兵、仓，但这只是个临时差遣，相当于皇命钦差。
    办的好了皇帝提拔，加官进爵不在话下；办的不好自然哪来的回哪去，一般不出大的纰漏宫里倒也不会因此特意降罪。
    可如今大老爷联合这么些老亲联名上奏，要重新拿回京营节度使的位子，那就等于把他王子腾的后路断了。
    要知道京中十二团营，在经过荣宁两府三代掌门人（贾演、贾代化、贾代善）的经营，几乎成了贾家的自留地。
    此前，若非荣府“当家老爷”贾政的点头，他王子腾凭什么坐稳京营节度使这个位子？
    贾赦回来了，京营里边，哪还有王家人发号施令的机会？
    正当王夫人一筹莫展、心中百转千结的时候。
    一直被奶妈婆子们围在角落里的宝玉，见祖母、母亲、父亲皆面色惨淡，似受了天大委屈，也不知是血气上头，还是娇惯坏了，忽然发起了痴狂。
    只见他挣脱众人，跑到贾赦面前，指着那半枚虎符，语无伦次地喊道：
    “这是什么东西！好冷！好可怕！快拿走！快拿走！都怪它！都怪它！”
    贾琮见状，暗叫一声“机会来了！”
    箭步上前，云淡风轻一个耳光扇在宝玉脸上。
    “啪！”
    一声脆响，震慑全场。
    宝玉被打得眼冒金星，捂着脸，呆呆地看着贾琮，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竟有一日会被人打。
    尤其是当着自己一众姐姐妹妹、以及父母、老太太跟前、
    贾琮却丝毫没有惯着他的意思，一把扯下他当胸那块晶莹剔透的宝玉，反复观望着上面的文字。
    紧接着，一连串的话儿仿佛疾风骤雨，打得堂内众人猝不及防：
    “通灵宝玉，莫失莫忘，仙寿恒昌！
    一除邪祟，二疗冤疾，三知祸福？
    咱们贾家算是哪个位份上的，也敢拥有此等祥瑞？”
    有些话他本不用说，但借着府中被各方势力安插的探子之口，将贾家的态度传到皇宫大内，还是有必要的。
    他贾琮又不是孤身一盲流，起码当下，他还没有撇下贾家云游四海的想法。
    “好一个衔玉而诞！昔日舜目重瞳，高祖赤蛇斩道；
    刘媪梦龙而娠，简狄吞卵生商——哪个不是开国帝王的天命？
    偏我贾家弄出块劳什子通灵玉，倒比传国玉玺多刻了八个字！
    当年没被锦衣卫按"祥瑞惑众"的罪名抄了宁荣街，全赖祖上军功抵着！
    听说前些年，二叔又找了门路把大姐姐塞进太上皇的寝宫，这是想干什么？
    平白给我贾家长两个辈分？
    真当龙椅上那位，容得下"苍帝降书"的贾宝玉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