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烟火尽处，春芽已生。

    在殿内走了这许久，落亦尘眼见他的彦彦都困得打了两个哈欠了，眼尾也微泛红。
    “睡吧，彦彦，殿下陪着。”他把人抱到榻上，轻轻放下。
    自己也上了榻，半躺着，将他的宝贝窝在怀里，轻拍着哄睡，一夜好梦。
    晨光如薄纱漫卷，天边泛起鱼肚白的涟漪，一缕浅金色晨曦悄然攀上雕花窗棂，透过轻纱帷幔的缝隙，温柔的洒落在锦榻之上。
    榻上人儿青丝散落如瀑，与织金绣纹的锦被交缠，似墨色云烟晕染了霞光。
    落亦尘温柔看着他的小将军，眼睫轻颤，如蝶翼沾露，朦胧间半睁的眸子映着浮动的光尘，似藏了未散的星辉，流转间透出初醒的慵懒与迷离。
    “我的彦彦生的真好看。”嗓音带着晨起的沙哑，传进了怀中人的耳中。
    “殿下。”
    “嗯，殿下在。”
    “你是不是骗我呢？”
    刚睡醒的沈小将军，开始审问他的殿下，昨日他都忘了，就睡着了。
    “嗯？”沈清彦一下没跟上他家宝贝的脑回路，一大早上的，才说一句话呢，什么就骗了他的彦彦了？
    “云妃，你，抱过她的。”
    “没有，彦彦不准冤枉你夫君。”
    “你日日在她宫里，都……”都没来看我。
    “并非日日，彦儿，两个月也不过去了三回。”
    “可，可你一回都…没来看我。”
    清彦的声音很小，很失落。
    落亦尘帮人盖好锦被，边缘压了压，怕冷着他的宝贝。
    自己翻身下榻，跪在了榻边的地上。
    “彦儿，终究是我负了你，你别伤心，好不好？有什么都要说出来，不要一个人伤心，殿下会心疼的。”
    “殿…殿下，你，你起来。”沈清彦想起身，将人拉起来，却被落亦尘一手压住了被子。
    男儿膝下有黄金，殿下，不该跪的。
    “跪彦彦，我愿意，只要彦彦别默默独自生气，平白气坏了自己，我的小将军，可以生殿下的气，但不能气着自己。”
    “我，我没生气，就，有一点不开心。怕你，是不想要我了，才……”
    “不会，落亦尘这一生，只要沈清彦。”他说这话时，看着他的宝贝清亮的眼睛，郑重地像在发誓。
    “彦彦在我最落魄潦倒时，陪了我六年，为我统兵，为我征战，从未要求过我什么。”
    “像个小笨蛋，伤心了，也不说，还要瞒着殿下。是我让我的彦彦，没有了安全感。”
    “我从没抱过任何人，更没有宠幸过谁，我只会与我的清彦，做那些事。”
    他顿了下：“云妃不过是虚与委蛇，我一直都是你一个人的，宝贝。”
    “别人都难以近身，又怎么可能入我怀，我的怀里，一直都只有你配。”
    “那，殿下起来吧，我，我不生气了。”沈清彦戳戳人的手，轻轻道。
    “只，只要你，别……”又把我一个人扔下，就好。
    “傻彦彦，想什么呢。”下面的话，沈清彦没说，可看着彦彦的表情，他怎会不懂他在想什么。
    “不会，不会把你扔下，等你身子好了，我也许我们清彦一个百里红妆，好不好？”
    “哦。”沈清彦淡淡哦了一声，可心里却很开心。
    他的殿下说，一直都是他一个人的，殿下只抱过他，也没有宠幸过别人。
    落亦尘看着他的宝贝又微微露出了一点浅笑，心里酸酸涩涩的，他之前，是有多蠢多瞎啊。
    ……
    腊月来了，又过了一年。
    “愿愿！”
    “哎，主上，来啦！”
    “看看主上给你带了什么？”萧渊寒下朝从殿门口进来，背着手。
    一个水蓝色短打袍袖的小团子扑了过来，厚厚披风随着他跑动而轻轻扬起。
    “是梅花，谢谢主上！”小人儿抱在手里，满心欢喜。
    梅枝斜逸，曲折中见风骨，萧渊寒喜梅，他家愿愿也喜欢，每次下朝，他都会绕过御花园，去给他的小愿宝折几枝怒放的梅。
    深红似凝血，浅红若朝霞，偶有白梅夹杂其间，如雪落绯云，香气清幽，清冷与热烈交织。
    “娘亲呢？”萧渊寒接住这个捧着梅花，眉眼弯弯比花还漂亮的小人儿，轻声问道。
    “唔，在，在内殿呀！”
    “嗯，我们十一也进去，可好？”
    冬月十二，册后的第二天，萧渊寒就把林二娘也接进宫了。
    住在长熙宫——熙熙享太平，光暖岁华长。
    萧渊寒封宫摄政三个月，册封煜宁皇后的当天，开宫。
    以未央宫为中心的周围四个宫殿，分别被重新命名为“长安宫、长乐宫、长宁宫、长熙宫。”
    长熙宫住的是林二娘，他说：“娘亲岁月长熙，安康永驻，我的愿愿才会长乐长安，岁岁无忧。”
    长宁宫给了他父皇，谢他以宁作封，寄予厚望。
    长乐宫最大，共有十个主殿，留给了他的寒影。
    他说：“无论本王在哪，都有你们的家。”
    他自己和他的小愿宝，住在长安宫，也叫锦安宫，他说：“我的愿愿，要长安，要凡有所愿，皆有所偿。”
    “娘亲，主上下朝回来啦。”小家伙一手捧着梅花，一手牵着他的主上。
    “小寒下朝了，外边冷，快进来暖暖。”
    她放下手中的绣活，对着人唤道。
    “嗯，好。”
    林二娘虽如今住在宫里，也总是闲不住，宫里宫外收拾的干干净净，闲下来就做些衣裳绣活，给那几个寒影，绣些护腕、护膝。
    在吃人不吐骨头的宫廷，他们也过出了寻常人家的温馨、宁静。
    萧渊寒的后宫，没有三宫六院，没有妃嫔佳丽，他的宫殿，住的都是他的家人。
    就连一直在王府后院的那些妃妾，都在册后的那日，全部被遣出府，送回各自娘家了。
    他只带了他的小愿宝一个人，进宫。
    这一年的年夜，九州烟火赋山河。
    皇城根下，千门万户朱扉半启，百姓簇拥于朱雀长街。
    因为他们的陛下正带着小君后漫步长街，看漫天烟火，明珠映月华。
    暗处，一看似半醉的老僧，倚栏轻笑：“烟火烬处，春芽已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