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烤鱼

    月色被笼在云层后，周围突然寂静下来。
    沈纫秋专心烤着手上的鱼，似乎只是在说着一件无关紧要的闲话。
    程恒野见她实在没什么异常，才提着裤腿坐到她对面的石头上，“现在都用洋火了，不会钻木取火有什么奇怪？”
    烤鱼被火舌撩拨，发出滋滋的细碎声响。
    沈纫秋翻了个面儿，手心冒汗，出口的话却还是那么混不吝。
    “说得也对，我看你也不像什么大少爷，哪家的少爷像你这个小气，成日找我麻烦。”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像是外面没有那些战火纷飞，仿佛他们只是一对普通的朋友。
    沈纫秋的手艺实在不怎么样，一条烤鱼外焦里糊，难以下咽，她自己吃得津津有味。
    程恒野咬了一口就吐了出来，“难吃死了。”
    “你不吃我吃，只有你这些养尊处优的大少爷才会这么矫情。”沈纫秋从他手里抢回过了另一半。
    程恒野却没有还她，“等下次，我给你烤一条，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人在开心的时候总会许下自己无法达成的诺言。
    两人穿着湿漉漉的衣服，把一条烤得不怎么样的鱼吃了个精光。
    沈纫秋回到卧房才放松下来，死死按住差点跳出来的心脏。
    前有狼后有虎，她没有别的法子，只能一边讨好程恒野跟他拉进关系，希望他到时候可以手下留情，一边找逃跑的法子。
    翌日。
    她先去黑市打听了去南方的船票，之前的事给了她教训，这个城市里到处都可能有程恒野的眼线。
    哪怕是去黑市，她也不敢直接问，只能用买些珍稀药材做掩护，旁敲侧击，徐徐图之。
    回来的时候，就听人说。
    “花楼里闹起来了，听说了吗？沈二小姐居然去了胡同里捉奸。”
    “不至于吧，哪个少爷不在外面偷腥，她一个清白的女儿家，犯不上吧。”
    “怎么不至于，我刚从前面过来，闹得正难看呢。”
    沈纫秋没想到沈知锦和林敦化竟然没有一个压得住脾气的，还以为至少要发酵个一两天，竟然一晚上就闹开了。
    正好身上穿着去黑市前换上的旧衣服，溜进去胡同看热闹轻而易举。
    林敦化几乎是半裸着被沈知锦让人从里面拉了出来，旁边是一丝不挂的花娘。
    “林敦化，你明明答应过我不会再来这种地方了，你这么做对得起我吗？”沈知锦声音尖利，满眼都是伤痛。
    林敦化一把甩开了小厮拉着自己的手。
    “放开我！小心我哥把你们都枪毙了！别说她现在还没过门，就算是过门了，她敢管到老子头上？”
    几个小厮对视一眼，讪讪地放下了手。
    “啊！”沈知锦忍无可忍，抬手要打林敦化，却被林敦化握住手腕，一把推到了地上，还是丫鬟过去搀扶，才没让沈知锦太难看。
    林敦化往地上啐了一口。
    “沈知锦，老子是看在你有些嫁妆的份上，才低就娶你，不然以你的名声，你一个商女有什么资格嫁到我们林家？”
    “没想到你竟然这么蠢，为了跟自己姐姐抢风头，居然把嫁妆都花了，老子才不要娶你这个败家子！”
    “实话跟你说，就算是说以后不来花楼，也是哄你的，等你嫁过来，我才不会管你死活！现在你没用了，我当然要来找喜欢的姑娘。”
    沈知锦没想到才自己一直心心念念的男人竟然是这样的嘴脸，一时差点站不住。
    林敦化却看都没看她一眼，温柔地把花娘从地上扶起来，转身就往里走。
    “不行！你不能就这么走了。”
    沈知锦挣脱开丫鬟，朝着林敦化扑了过去，“你该给我一个说法。”
    她拉扯中差点抓到了花娘，林敦化忍无可忍，反手竟然直接给了沈知锦一个耳光。
    清脆的巴掌声打破了嘈杂，沈知锦捂着脸，满眼都是诧异。
    林敦化大抵也觉得自己过了，面上有些窘迫尴尬，末了扔下一句。
    “我都说了不要在这里丢人，是你非要纠缠。”
    他进了花楼屋里，只留沈知锦面对所有人的议论。
    “这沈二小姐可怜呦，好好个姑娘家，竟然找了这样的未婚夫，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
    “有什么可怜的，要是不自己上门纠缠，安生待嫁，也就不会闹出这种事，归根到底还是她自作自受。”
    “其实林二少也算不错了，至少还愿意在表面上尊重她，愿意拿话哄着她，要不是她非要撕破脸，装聋作哑也是能幸福的。”
    沈纫秋根本不认同这些人的话，但一想到这些话是加注在沈知锦身上的，她就释怀了。
    沈知锦敢给奶娘下药，她就罪该万死。
    稽查处，情报科。
    张启元给程恒野倒了一杯茶，笑意中含着试探，“程主任伤愈回来，该高升了吧。”
    司令部的活动稽查处这边不知道，但所有人都知道是程恒野替司令挡了一刀，凭着这功绩副处的位置其他人就抢不过了。
    “哪能啊，我到底资历短，高升的事怎么轮得上我。”
    程恒野摆了摆手，语气谦逊，看着不似作假。
    张启元坐得离他近了些，压低声音。
    “不瞒你说，我倒希望是你，本田将军的事上，咱们出了茬子，司令少了东瀛人的助力实力大减，若是唐北军这时候攻过来，恐怕要两败俱伤。”
    他表面上是在说军事，实际上是在提醒程恒野，他们保护本田将军不利，抢副处长的位置难了，要是两人内斗两败俱伤，倒是便宜了汪楚霖。
    程恒野垂头，“汪科长向来看不惯我，我以后在稽查处的处境怕是难了，要不我打个辞职信吧。”
    他起身要走，张启元拉住他。
    “老弟，干了我们这行，哪还有退路啊。”张启元镜片精光一闪，“不过你放心，要是哥哥有机会，绝不会害你。”
    程恒野大喜过望，坐回原处，“张科长有什么需要我做的，我一定尽力。”
    张启元得了程恒野的支持，就少了个竞争对手，哪里还需要他做什么，却见程恒野突然警惕地四下望了望。
    “张科长，咱们说话安全吧。”
    “我就是搞情报的，当然安全。”张启元疑惑。
    “本田将军来之前，我们处里明明戒严了，汪科长却对我女朋友家的事了如指掌，他实在厉害，我不得不怕。”程恒野压低声音。
    张启元起初是震惊，但一琢磨就觉出了转机。
    “你放心，有我在，不会让汪楚霖再这么无法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