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蛊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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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影一只是摇头,额头抵在他肩窝,喘息粗重。
    “对不起……阿宁……对不起。”
    他说着,一遍又一遍地低喃着道歉,却根本停不下手上的动作。
    吻,从唇角,一路蜿蜒至耳垂,再到锁骨。
    每一寸肌肤,都被他小心又贪婪地亲吻着,像是要把这个人深深烙进灵魂里。
    庶宁被他弄得心乱如麻,耳尖发红,身子微微颤抖,却再也没有真正推开他。
    “影一……”
    庶宁喃喃喊他的名字,声音几不可闻,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软意。
    “让我,再贪一次……”
    庶宁听着他几乎哀求的低语,心口一紧,闭了闭眼,终于伸出手,回抱住了他。
    影一猛地收紧怀抱,低头,重重地吻住了他的唇。
    不像之前那样狂乱,
    这一吻,反而无比温柔,带着无尽的深情与告别的痛意。
    庶宁轻颤着回吻,
    到底是什么事,让影一变得这样悲伤。
    夜色浓烈,烛火轻轻跳跃着。
    影一一遍遍唤着:
    “阿宁……阿宁……”
    庶宁低声回应:
    “影一……别怕,我在。”
    影一喉咙发紧,哑着嗓音喃喃:
    “阿宁,要记得我。”
    庶宁闭着眼,额头抵着他的额头,低低应了一声:
    “嗯。”
    两人缠绵至极,几乎融为一体。
    这一夜,
    他们将彼此的温度、气息、心跳,深深地印在对方血肉之中。
    天快亮时,影一抱着庶宁,静静地,看着他沉沉睡去的模样。
    指尖一寸寸描摹过他的眉眼。
    “抱歉,此生只能负你,只求来生可以让我守你一生。”
    他缓缓俯身,在庶宁额头落下极轻极轻的一吻,
    眼底藏着滚烫热泪,
    悄无声息地起身,穿衣离开。
    晨风微凉,
    影一没有回头。
    他怕,一回头,
    就再也走不开了。
    一封信,一朵紫色桔梗,放在桌上,
    “阿宁,
    见信如晤。
    影一无状,未得殿下首肯,便擅作主张,实罪该万死。
    今有一线生机,需赴远途,历数载方可归。
    阿宁勿忧,影一誓以性命担保:只要君腕红翡未褪,便是我未殒之凭。
    影一断不会违诺。
    盼你安康,无忧。
    等我。
    ——影一顿首”
    ……
    影一静静立在林中最高的一棵老松下,任由冷风掠过衣角,吹乱额前的碎发。
    他抬头看了一眼天色,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盘膝而坐。
    手中,银色的小盒静静地躺在掌心,盒盖已被他慢慢推开,幽蓝色的光芒从盒中缓缓溢出。
    里面的“岁蛊”,如同活物一般,在盒中微微蠕动,散发着细不可察的气息。
    最后一次毒发,来得极快。
    剧痛如铁锤轰击,
    腹腔像被生生撕裂,鲜血倒灌上喉,连呼吸都成了奢望。
    影一身形佝偻起来,膝盖重重跪在地上,
    颤抖地将蛊取出,送入口中。
    蛊一入口即化,带着刺痛与冰冷,顺着喉咙滑落腹中。
    刹那间,剧痛如同潮水般汹涌而至!
    他闷哼一声,身躯剧烈颤抖,额角冷汗淋漓而下。
    蛊虫如同在血肉中肆意游走,撕咬、穿梭,每一寸肌肉、每一根骨骼,都像被万针扎刺一般绞痛不止。
    可他死死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身体渐渐发冷,四肢僵硬。
    他能感觉到意识正在一点点剥离。
    “阿……宁……”
    黑暗彻底将他吞没。
    他便僵在了原地,连呼吸声也失去了。
    不知何时,从林中那棵歪脖子老槐树后,走出一个身影。
    一袭幽蓝长袍,在夜风中猎猎作响,肩头覆着绣着暗纹的斗篷,面上戴着银白蝴蝶面具。
    蝴蝶面具人缓步走到影一面前,俯身打量。
    面具下,他那双琥珀色的眼睛眯了眯,像是在欣赏一件新得手的宝物。
    “影一?”
    他伸手在那具躯体前晃了晃。
    影一的身体一动不动,面色惨白,双唇泛紫,气息微弱,却没有死去的迹象。
    “影一?”
    蝴蝶面具人勾了勾嘴角,轻笑出声,声音带着阴郁又扭曲的愉悦。
    他从怀中取出一枚奇异的黑色骨哨,骨质冰冷,表面雕刻着复杂的禁术符文。
    哨子一触唇,他轻轻一吹——
    低沉尖锐的音波在空气中荡开。
    影一僵硬的身体像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操纵一般,缓缓动了。
    他先是机械地抬起右手,笨拙地比了个拍手的动作。
    又换成拍自己的脸颊,一下、两下,清脆作响。
    蝴蝶面具人笑得眼睛弯成了一条缝。
    “蛊傀成啦!哈哈哈哈……真是好玩极了。”
    他又换了个吹奏方式。
    影一木然地跳起了笨拙的舞步,僵硬地旋转、蹦跳,甚至还做了个怪异的鬼脸。
    林间冷风猎猎,银色面具在月光下反射出诡异的光。
    他指尖轻轻一弹,哨声再变。
    影一便慢慢跪倒在地,低着头,像一尊彻底失去自我的木偶。
    面具人收了哨子,眸光微冷:
    “不过,暂时还用不到你。”
    “自己挖个坑,睡着吧。”
    言罢,他又轻吹一声指令。
    只见影一慢慢站起身,动作机械地走到林地中央,徒手开始挖土。
    指甲很快磨破,鲜血染红了土壤。
    但他没有一丝痛觉,依然动作迟缓而执着地挖着。
    直到挖出一个可容纳自身的小坑,
    就见他拿起放在地上的长剑,抱在怀里,
    毫不犹豫地躺了进去,
    面具人惊讶地看着影一的动作,
    “这把剑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吗?”
    帮忙把土给影一填上,
    蝴蝶面具人站在一旁,悠闲地吹着手中小哨,低低笑着:
    “好好睡吧,影一。”
    “等本座哪天心情好……再把你叫起来玩。”
    说罢,他衣袂翻飞,身影一转,消失在茫茫林海之中。
    夜色,
    无声,
    无息。
    只有一块微微隆起的新土,
    在月光下,
    孤零零地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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