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置办
作者:一声不甘的夏竹
夫人听闻领导要代为捎物,心中顿时着急起来——她特意要派人前去,是想着能亲口将那些嘱咐和话语带给易传宗。若由领导派人转送,这番苦心不就落了空?
领导似乎也揣度出她的心思,深知夫人性子执拗,又担心她贸然行事生出变故,语气带着几分不容置疑:“你先去忙。还有什么要叮嘱易伢子的?若有,赶紧告诉秘书,让人一并带过去。”
夫人垂眸敛目,轻声说道:“倒也没旁的事,只是想劳烦捎句话。下回见面,让他记得带上洞箫、笛子都行,弹奏几曲。我也好奇,这几年过去,他的音律是不是进步了,还是有所荒废?”
领导听闻,嘴角不自觉勾起一抹笑意,缓缓说道:“还记得十四五岁的易娃子,总爱显摆自己的本事。如今虽未亲眼得见,却也常听你们提起。说他生得温润如玉,那风姿神韵,比起‘公子世无双,陌上人如玉’的形容,竟是更胜几分。”
一旁的秘书跟着附和,言语间满是赞叹:“尤其是眉眼轮廓,与您和小领导年轻时有几分相似,皮肤白皙似美玉雕琢,眼眸漆黑如点漆。”
王秘书和夫人一道见过易传宗,自那一面之后,易传宗出众的样貌便在他心中留下了深刻印象。
可真正令王秘书折服的,远不止于此。易传宗情商极高,智商与口才亦是绝佳。
也正因为如此,才能三言两语便安抚住了夫人,让夫人对他颇为认可。每每回想起与易传宗的交谈,王秘书都不禁心生佩服,世间竟有如此才貌双全之人,实在令人赞叹。
领导又道:“如今听你们都说易伢子,有‘貌比潘安,冠绝宋玉’之姿,如今更是让人好奇,不知这年岁见长,风采又该如何出挑?”
领导笑着打断众人对易传宗的夸赞,朗声道:“好了好了,再夸下去,我这心里都要好奇得紧了!等寻个空闲,咱们见上一面不就清楚了?到时候让他带上洞箫或笛子,好好给咱们露一手!”
夫人眉眼含笑,轻声道:“您日理万机,这点小事交给我操办便是,哪敢劳您费心?”
领导神色一肃,目光不容置疑:“别多话,去忙你的。这等小事让秘书跟进就行,有话只管交代,自会替你传到。”
见领导态度坚决,夫人识趣地应了声“没旁的事”,福了福身,转身退出了书房。
领导坚决不让夫人插手易娃子的婚事,究其根源,是深知她行事风格太过执拗,一旦卷入其中,极有可能横生枝节。
万一因此给女方惹来不必要的麻烦,或是搅黄了这桩婚事,女娃子出现什么意外,那可就追悔莫及了。
此前,领导曾多次委婉或者直言相劝,让夫人多读书修身,沉淀心性,可她依旧我行我素,半点没把劝诫放在心上。
无奈之下,领导只能刻意疏远,尽量减少与之见面的机会。在官场这个微妙的环境里,下属们个个都是察言观色的高手。
哪怕他只是对夫人态度稍显温和,或是无意间道笑容,底下人便会立刻跟风揣测,生出诸多不必要的事端。正因如此,若非工作上的紧急事务,领导宁可避而不见。
然而这两日,夫人频繁求见,性子也愈发张扬,行事做派竟与十三四岁叛逆期的孩子无异,丝毫不见岁月沉淀的成熟稳重,领导心中满是无奈,这夫人实在叫人束手无策,打不得、骂不得。
比起自家女儿,她更让人头疼万分,每每念及此事,烦躁便如潮水般涌来,搅得人心绪不宁。
领导沉思良久,心绪渐稳,随即唤来王秘书,神色凝重地吩咐道:“把这对胸章和这幅画给易娃子送去,就说望他往后工作上中能踏实奋进、在岗位上发光发热,为咱们国家添砖加瓦。”
提及婚事,他微微皱眉,语气坚决:“那些‘天作之合’的场面话,就不必说了。我心里清楚其中内情,他俩着实不相配。感情之事,还是顺其自然为好。若真过不下去,如今离婚也并非稀罕事,我绝不能将那女娃和易伢子绑在一起。”言罢,他摆摆手,再不愿多提婚事半分。
林姨踩着咯噔作响的木质地板,径直走到百货大楼的成衣柜台前,指尖划过布料的纹路,扬声对售货员道:“拿两套列宁装,要挺括的新料子。”
她旋即转身,步伐轻快地迈向卖鞋区,目光扫过整齐陈列的鞋架,对售货员开口道:“来两双皮鞋,38码的。要是穿着不合适,可得来换啊。”
售货员笑意盈盈地回应:“您尽管放心,夫人!但凡不合脚,拿上票据随时来调换!”
林姨踩着木质地板“咚咚”作响,转眼已到副食区。货架上玻璃罐与铁罐整齐排列,柜台上散装的各种糖果类,折射出砂糖的晶莹、饼干包装纸的艳丽,像是等着人们的挑选。
“同志,给我称两斤白糖、两斤红糖,再来两斤咸味水果糖,京城酥糖也要两斤。”她屈指敲了敲柜台,“再拿两盒义利大黄油饼干。”
售货员说道:“这一款去年从上海传来的新花样,如今京城里的娃娃们都馋这口!”
话音未落,售货员利落地掀开玻璃罐盖子,手腕一抖,糖粒如瀑布般倾泻在秤盘上,“咚”地一声稳稳压在刻度一斤处。再反手一抄,另一罐的糖又精准落秤,两斤整分毫不差。这般行云流水的动作看得林姨微微挑眉——能把抓糖功夫练到这般炉火纯青,怕是没个十年八年站柜台的功夫,绝难练成。
点心铺飘来烤炉的焦香,她毫不犹豫地要了京八件、京小件两大匣子,油纸包裹时还特意叮嘱伙计多垫两层防潮。
林姨从随身的皮包里头取出99块钱。她特意选了块艳红的手绢仔细包好。
林姨收下易传宗递来的存折时,指尖轻轻摩挲着封皮边角。这笔钱原封不动躺在银行账户里,就像她对晚辈炽热的心意从未掺杂半点算计。
她本就是个豁达爽朗的人,手头宽裕又有稳定进项,向来待人豪爽——对合眼缘的人,哪怕倾囊相助也毫不吝啬;遇上瞧不上的,连一个钢镚都捂得严实。
在林姨心里,易传宗早就是自家人,是她捧在手心疼爱的晚辈。收下存折不过是不想拂了孩子的孝心,实则打心眼里舍不得动用分毫。
她常念叨:“日子还长着呢,这点钱留着给孩子以后应急。”在她眼中,比存折里的数字更珍贵的,是那份丝毫不比血脉相连般的情谊差。
可想到易传宗和李秀芝的婚事,她心里就犯嘀咕。“谁知道能不能成?”她对着柜台玻璃里自己的倒影轻哼一声,转身迈进金店。
林姨踏入金店,目光如炬扫过陈列柜,径直对迎上来的售货员道:“拿你们镇店的戒指来,要颗数大、气派足的,别小家子气!但记住,要低调奢华,不能太招摇。”
售货员赶忙捧出几个丝绒托盘,璀璨的金戒在灯光下泛着耀眼的光。林姨反复端详,最终选中一枚戒面硕大、镶嵌着红宝石繁复花纹的戒指,戒身点缀着细碎金粒,既显华贵又不失沉稳。
“就这个,包装得再精致些!”她满意地点点头,指尖轻抚过戒指的纹路,想着这礼物定能撑得起场面,又不落俗套。
林姨垂眸掩去眼底对李家人的嫌恶,指尖轻叩真皮座椅扶手,骨节泛出冷白。她利落地指挥司机将礼品妥帖码进后备箱,裙摆掠过车门时带起一阵风,落座后只淡淡说了句“去李家”。
轿车碾过石板路,朝着她不情愿却不得不去的方向平稳驶去,后视镜里,她无意识地整理着丝巾,把不耐都藏进了端庄的仪态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