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绝望的文盲

    我是谁？
    我在哪儿？
    这节课讲了什么东西？
    大量新生们已然在怀疑人生。
    毕竟，这堂课连安格自己都听得很吃力，遑论一些毫无基础的新生们。
    海因克斯等同于在给一群文盲讲解理论物理，教导他们数论，让他们理解机甲是怎么用手搓出来的。
    安格的身边就坐着两位绝望的文盲和一位十分钟后就趴在桌上入睡的“差生”。
    “你听懂了吗，山姆？”
    罗兰问向身旁的小伙伴。
    “没听懂，你呢？罗兰。”山姆·沃尔顿一副云里雾里的表情。
    “还行，哈哈。”
    干笑两声后，罗兰沉默了。
    他深受打击。
    在莱茵王家魔法学院时，他其实不算那种成绩优异的好学生，但也不差，如果算上实战，他是莱茵当之无愧的第一名。
    可现在，他竟然连一堂课都没听懂。
    虽然不好意思承认，可事实上这节课，百分之九十的时间中，他都处在大脑空白中。
    一开始，他还听得津津有味，毕竟，魔能飞弹他五岁就学会了，从那位教授的口中，他还学到了不少关于魔能飞弹的知识，可越往后，他听得越发吃力。
    一个疑惑还没搞懂，随之而来的就是下一个疑惑，越堆越多的疑惑，让他脑子乱成了一团麻。
    “废物才听不懂这种浅显无用的课。”
    路过的达米安冷哼一声，紧接着，牙齿咬的咯吱作响，杀人般的眸光狠狠的瞪向安格。
    他早晚要弄死这个贱民。
    但……
    不是现在。
    分院仪式中，他尚未用出全力，就在这个卑鄙无耻的贱民的突袭下，败了。
    虽然有着原因，可败了就是败了，尤其是他的至尊之瞳还被夺走，短期内，他未必是这个贱民的对手。
    此外，他得顾及卡琳娜。
    一想起上午卡琳娜给他说的那几句话，无名的怒火简直要焚烧掉他的理智。
    “你没几天好活了，罗兰·莱因哈特，好好享受你最后的人生吧。”
    撂下一句威胁后，达米安板着一张死人脸扬长而去。
    罗兰：“……”
    “我先走了。”
    给山姆、罗兰打了声招呼，安格看向走来的双胞胎姐妹，点点头，旋即消失在众人视野中。
    虽然海因克斯没布置任何作业，可今天的课，他学会了6种新的魔弹类法术，有些想要去尝试一番。
    “瞬移吗？真方便。”
    打着哈欠的法加尼，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喃喃道。
    如果说艾尔·海因克斯是他见过的同代人最强之一，那这个安格蒂蒙斯就是他见过的同龄人最强。
    早在分院仪式时，他就确认了这一点。
    在当时的宴厅中，这个人给他的威胁感远远超越了达米安这位被伦丹家族忌惮的天才。
    如剑在侧，如临深渊。
    而随着对方被伊恩·菲尼克斯带走后，那种威胁感越发的骇人，仿佛有一个被囚禁的怪物走出了牢笼。
    不过，这样才显得有趣。
    否则，他又何必浪费时间来圣芙蕾雅？
    ……
    砰！
    砰！
    砰！
    天理魔方中，哥布林之王在一座悬空平台上狼狈的逃窜。
    另一座相隔间距上百米的平台中，数个魔法阵从虚空显现而出，源源不断的射击着速率不一的魔弹雨。
    有的疾驰如箭矢，有的龟速而缓慢，有的初期缓慢，却在轨迹中不断加速，还有的时快时慢，上一秒超高速，下一秒却骤然降速……
    回想起曾经的快乐日子，哥布林之王满是怀念，然而时间无法倒流，他再怎么怀念，也回不到当初。
    此刻，他这位王甚至要屈辱的给人当成靶子，供魔鬼取乐。
    实力强大的他，原本无惧于这些威力普通的法术，奈何，他已经好久好久没吃过饱饭，身体也因为那个魔鬼时不时的实验，而重伤垂危。
    两个小时后，安格结束了对下午刚学会的几种魔弹的练习。
    普通级法术他掌握的很多，攻击类的手段更多，某种意义上，没必要再练习这些低级别的的法术。
    然而，许多奥义级法术，乃至天灾级法术本就是从普通级法术中延伸而来，又或是普通级法术是由高等级法术拆分的一块拼图。
    恰如地脉八龙镇魂曲和地脉囚龙，恰如普通魔弹与群星崩解式。
    熟练掌握基础后，将来学习那些强大的法术，无疑能事半功倍。
    ……
    晚上10点钟，当安格在宿舍中检查了一遍魔法史作业后，准备挑几个任务，周末刷刷分时，宿舍门再次被敲响。
    三道魔法阵倏忽间展开。
    一颗幽蓝色的魔能飞弹率先射出，紧跟着是另一颗不断加速的加速魔弹，后发先至的第二颗魔弹撞击第一颗，微微改变了其轨道，让第一颗魔能飞弹绕过了墙体的阻隔，紧接着第三颗魔弹飞出，撞击在第二颗魔弹上，将第二颗本要撞击花瓶的魔弹弹飞出门……
    魔弹相互碰撞、反弹，又时而撞击在墙体上，数次轨道更迭后，第一颗魔弹径直击打在了房门把手下方的1米处。
    闭目沉思了数秒钟，安格重新计算着弹道轨迹，再一次练习。
    五分钟后，安格看着星空座中卡琳娜发过来的消息，回了一个稍等。
    又是三分钟过去。
    安格蹙了蹙眉。
    这种通过不同魔弹碰撞从而改变攻击轨迹的方式，是海因克斯在课程中讲到的一种练习方式。
    旨在锻炼计算力。
    有一说一，安格觉得这种练习对他意义不大。
    此类的练习适用于那种喜欢计算的法师。
    他未来追求的道路，是用绝对暴力摧毁对手，太过精巧的战斗方式不是他想要的。
    然而，他不想走海因克斯那种道路。
    应该是他不想，而非是不能。
    不想是他能走而不愿意走，不能是他没能力走。
    不过，他已经让卡琳娜等了八分钟，再等下去……太不礼貌。
    走廊中。
    房门两侧摆放着华美的细颈花瓶，里面插着新鲜的血色蔷薇。
    馥郁的花香氤氲在走廊中，王冠式样的镂花吊打投下柔和的辉光，在少女脸上投下斑驳光影。
    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卡琳娜和路过的熟人们一一打着招呼。
    哪怕那些目光中夹杂着揶揄和调侃，她的笑容也始终如一。
    从今天早上挽臂步入魔法史的课堂后，这些同一个圈层内的熟人们大概已经猜到了什么。而今晚她的再次来临，无疑也让那种猜测正式坐实。
    但，已经自由了的她，无需再去考虑阿波卡利斯的颜面。
    咔嚓。
    “抱歉，久等了。”
    开了房门，安格歉声道。
    “安格先生的事比较重要，而且，我也没等多久。”俏皮一笑的女孩，善解人意道。
    “……”
    脸上浮现出一抹不自然的尴尬，安格眼皮微微合拢，低垂的视线不由自主的从卡琳娜身上移开。
    练习法术，的确很重要。
    按照便宜老师马尔夫·沃伦的算法，8分钟的练习，看似微不足道，可面对敌人时，他和对方的差距可能就差8分钟。
    8分钟意味着生死，意味着他的命。
    而他的命又关乎着寂世教，关乎着清泉领，关乎着天理魔方的所有人。
    再往外延伸下去，他的命关乎法兰，关乎着寂世教分部们所在国家的安全，某种意义上，他的命关乎全世界。
    所以，卡琳娜看似等了8分钟，实则救了整个世界。
    “……”
    陡然陷入沉默，安格蓦然想起了一句话。
    一个人的性格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他周边的人物。
    和马尔夫·沃伦待久了，他的脑子竟然能蹦出这种不靠谱的想法。
    “安格先生，在想什么？”
    看着少年若有所思的神情，卡琳娜上前两步，踮起脚尖，将脸庞凑了过去。
    肌肉本能的做出反应，安格瞬息向后退了几步。
    好气哦。
    卡琳娜笑容依旧。
    虽然真正相处的时间还未满一天，可结合起家族调查的资料，她其实已经发现了少年身上的很多特质。
    譬如防范心理极重。
    早晨，在少年看书时，每当她走到背后，少年的肌肉便会不由自主的绷紧，那是随时准备投入战斗的迹象。
    在教学区她主动挽向对方臂弯时，少年同样有着下意识的躲避前兆，只不过似是为了照顾她的想法，生生克制住了那种本能。
    这一点固然让她欣喜，但如果可以，她更希望安格先生可以本能的接受她的靠近，而非思考过后才去接受。
    两者间的差距，犹如天堑。
    ‘还要努力啊，卡琳娜。’
    “喝点什么儿？”
    安格率先走入会客室，但旋即回头，少女站在通往会客室的过道前，没有跟上，青葱般的手指指向了卧室，脸上带着委屈。
    她不想去会客室。
    会客室。
    会的是客人。
    瞥了一眼少女，今日的少女装扮比昨天还要清凉，再将垂至脚踝的束腰紫色大衣挂靠在门厅旁的衣架后，此刻的卡琳娜穿着一袭白色蕾丝短袖上衣，下摆扎进了白色的百褶短裙中，裙边仅仅遮到了大腿三分之二的位置，象牙色的白皙小腿裸露在空气中，青春洋溢却一点都不贵气。
    作为主世界的“服装业大亨”，阿波卡利斯家族的服饰远销主世界，其家族的设计师足迹遍布诸国，乃至于异世界，专门采风，从不同的文化中汲取灵感。
    但卡琳娜的衣服也太多了点吧？
    上午一套，下午一套，晚上又一套？
    她难道不觉得浪费时间吗？
    “安格先生？”
    女孩又指了指卧室。
    今早凌晨那张梨花带雨的小脸浮现在脑海中，安格凝眉，双眸中一道日轮倏然升起。
    卡琳娜或许喜欢浪费时间，可他不想了。
    透视展开。
    此刻，他的视野中，青春精致的少女已然被一具骷髅取而代之。
    很美的骨相。
    可也只是骨相。
    呵。
    安格平淡的走回卧室，身后漂浮着杯盏茶壶。
    ……
    “安格先生真的很喜欢红茶啊。”
    看向坐在窗台上，吹风的少年，卡琳娜将泡好的雪蔷薇红茶递了过去。
    源于极北的魔化茶叶，在浸泡后，于红褐色的茶汤中浮现出白色蔷薇图纹。
    【协助校工清理旧校舍，任务最大接取者：10，已接取任务者：1，学分奖励：20】
    【代替校工牛头人尼格看守一晚地下城，任务最大接取者：1，已接取任务者：0，学分奖励：1】
    【帮助导师泰温·弗拉梅尔回收浮空岛残骸，任务最大接取者：1000，已接取任务者：0，学分奖励：0.1】
    ……
    【雾都杀人鬼，任务最大接取者：4，已接取任务者：1，学分奖励：100】
    ……
    【剿灭科莱公国玫瑰苑，任务最大接取者：3，已接取任务着：3，学分奖励：300】
    【协助裁决者保护德克士王国国王，任务最大接取者：4，已接取任务者：4，学分奖励：500】
    ……
    【协助裁决者保护洛克斯王国国王，任务最大接取者：4，已接取任务者：4，学分奖励：500】
    ……
    【追查暗鸦斯洛戈·阿尼温的死因并完成复仇，任务最大接取者：10，已接取任务者：10，学分奖励800】
    “还行吧。”
    一边看着星空座投影出的光幕，安格一边接过茶盏。
    比起新生试炼时期那贫瘠的任务数量，此刻呈现在安格面前的足足有着数万个任务。
    而且，每时每刻都有任务在消失，每时每刻也都有新的任务跃入光幕中。
    视线逡巡，一件件任务的信息存入记忆图书馆中。
    “0.1学分？”
    品了一口极北之地的珍贵红茶，安格无语的吐着槽。
    圣芙蕾雅的任务，不单单源于外界，有时也会来自校内，校工、导师、教授、学生都能申请发布任务，只要给得起学分，前提是任务通过愚者院院长何塞·罗布森的审核。
    但安格没想到的是连牛头人校工都出得起1学分，星空院的那位泰温·弗拉梅尔导师竟然只出得起0.1学分？
    这是有多穷？
    不。
    这是有多抠？
    “无需踏出法师塔半步，风的私语自会在耳畔席卷风暴。”
    背着双手，卡琳娜站在安格的身后，笑语盈盈道。
    眼神一瞬间晦暗又恢复正常，安格淡淡道：“《风语密录》，作者阿莱斯特·冯·威克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