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是个狠人。

    他的声音在暴雨中依旧清晰。
    裴妗虞点头，拉着他的手继续往上爬。
    当他们终于爬到接近山顶时，洪水已经漫到了半山腰。
    两人浑身湿透，狼狈不堪，但总算是暂时安全了。
    裴妗虞双手撑着膝盖，重重喘息。
    从这个高度看下去，整个苍岩城已经变成一片汪洋，只有几处较高的建筑还露出屋顶，像孤岛般漂浮在水面上。
    而他们也一样，仿佛置身于海岛上。
    不过此刻的‘海岛’上，站了许多人。
    没错，来不及逃离的人在最后关头都往这座山上跑，跑得快的已经上了山。
    跑得慢的，自然被洪水卷走。
    偶尔能看到在洪水中挣扎的人影，转眼又被浪头吞没。
    还有些人，抱着一节断木，哭喊着，随浑浊的洪水漂向不知名的远方。
    他或许会在途中找到落脚之处，也或许...无声消逝。
    裴妗虞喉咙发紧：“那些人...”
    “尽人事，听天命。”裴玄握紧她的手。
    若非他们提前预警，此刻死在洪水中的，远不止这些人。
    山坡上陆续有逃难的百姓爬上来，哭喊声、哀嚎声交织成一片。
    有人跪地痛哭。
    有人茫然四顾。
    更多的人则死死盯着山下，仍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墨江...真的决堤了...”
    “我们的家，没了。”
    天色渐暗，暴雨却依旧没有停歇的迹象。
    这座山还算高，堤坝被洪水冲垮，带来的冲击前几次破坏力是最强的。
    但等堤坝彻底被冲垮之后，洪流填满低洼地带，水面便会变得相对平缓。
    不再像最初那般狂暴骇人。
    虽然现在水位仍在上涨，但速度已经有所减缓。
    “走吧。”裴玄收回目光，“先去找个能挡雨的落脚点。”
    裴妗虞点头。
    若找不到遮雨的地方，今夜怕是不好过。
    好在他们运气还算不错，他们找了没多久，就在山上找到一个山洞。
    但他们运气也不算特别好，因为在他们找到的时候，山洞里已经有了人。
    但山洞里位置还算宽敞。
    二人提步往山洞里走，却被一壮汉横臂挡在洞口，粗声呵斥：“这里面是我们先占的。”
    裴玄声音淡淡：“你想如何？”
    那壮汉上下扫了他们一眼，见他们衣着不像是有钱人的样子，目光中闪过鄙夷，嫌弃道：
    “要进去也不是不行，一个人一百文，交点进洞费就让你们进去。”
    这是发难财来了。
    裴玄神情不变，剑却已经出鞘。
    锋利的剑刃压在壮汉脖间，壮汉身子猛地一僵。
    “你...你...”
    话还没说完，脖间又多了一把菜刀。
    裴妗虞歪头：“你你...你什么？”
    她的语调同男子一样，语气淡淡，但面上又多了一丝极具反差感的天真。
    可怕，实在可怕。
    这菜刀上，竟然还有已经干涸的血，也不知是杀了多少人，才能如此...
    更可怕的是，这菜刀上竟然还有蒜味，也就是说，这把刀竟然是他们平日里切菜做饭的刀。
    用切菜做饭的刀杀人...
    是个狠人。
    那壮汉咽了咽口水，冷汗大滴大滴从头上落下来。
    而这菜刀上之所以有血，就不得不说说裴妗虞出发前做的事。
    她在出发前检查物资的时候，在空间里看到了那把刀。
    万宝阁伙计说上面的蒜味太臭了，她拿出来闻了闻，觉得伙计的鼻子可能有问题。
    上面的蒜味明明很淡了。
    于是她又去厨房补了一点。
    补完蒜味，正好看到娘杀了鸡后放在碗里的鸡血。
    她想了想，取了一点鸡血，混着迷药，涂到刀身，刀刃上。
    这样如果她的刀把人划伤，那人就会中迷药。
    现在看来，她果真是个天才！
    裴妗虞心里得意，笑盈盈把刀往前抵了抵：“问你话呢，你什么你呀？”
    壮汉打了个激灵，“噗通”一声朝着他们二人跪下，结结巴巴道：“二位，二位侠士饶命，小的有眼不识泰山......”
    裴妗虞收了菜刀。
    但裴玄的剑却纹丝未动。
    雨水顺着剑脊滑落，在壮汉颈侧汇成一道冰凉的水线。
    洞内突然传来呵斥声，七八个汉子走出来，却在看到洞外情形时顿住。
    为首男子看着他们，眉头皱起，道：“发生了什么事？”
    壮汉结结巴巴解释：“小的...小的想收点入洞费，就...”
    简单来说就是踢到铁板了。
    为首男子眸底十分烦躁，恨不得一刀砍了这惹祸精。
    他目光不经意间从裴玄腰间的针囊上划过，脸色微变。
    忙问：“公子可懂医？”
    裴玄颔首：“懂些皮毛。”
    为首男子立刻抱拳，躬身道：“二位侠士恕罪，是这蠢货有眼无珠，冒犯了贵人。”
    说罢一脚踹翻跪地的壮汉，厉声呵斥：“还不滚，再敢生事，老子先剁了你的手！”
    壮汉连滚带爬躲到一旁，其余汉子收起棍棒退开。
    为首男子语气恭敬：“公子，这山洞本是无主之物，只是我家主子受伤，不便被人打扰。”
    “便在里侧用屏风隔出一方清净。”
    “这才吩咐下人在门口守着，叮嘱想要进山洞的人待在屏风后，勿探勿问。”
    “却不想，下人竟做了这等蠢事。”
    “若公子通晓医术，愿施以援手，我等自当以热茶干粮相谢。”
    裴玄目光从他们的鞋上划过，顿了顿。
    收剑入鞘，淡淡‘嗯’了一声。
    为首男子大喜，侧身让开。
    裴玄和裴妗虞提步进入。
    山洞壁上挂着几根火把，把乌黑的山洞照得有些许光亮。
    一道临时制作的粗布屏风摆放在地，把里面挡了个严实。
    为首男子在屏风外停下，对着里面恭敬道：“公子，进来的难民里有人懂医，您看？”
    “咳咳...”屏风内传出轻微的轻咳声，咳嗽声止住之后，略微沙哑的声音响起，“让他进来。”
    裴玄朝屏风内走去，裴妗虞正要跟上，却被那为首男子横臂拦下。
    为首男子面带歉意，但语气却不容置疑：“这位公子，实在对不住，我家主子伤重，闲杂人等不便入内，只有医者才能...”
    裴玄停下脚步，眸光淡淡，嗓音冷冽：“我的医术，来自于她。”
    为首男子错愕：“...啊？”
    裴妗虞震惊：“...啊？”
    但对上为首男子惊讶的表情，她挺起胸膛，骄傲道：“对对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