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命运就该被踩在脚下!

    中国，长江，三峡库区。
    江水是浑浊的，带着上游奔流而下的泥沙。
    呈现出黄土一样的色泽。
    它不再是古代诗人笔下“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的清澈浩渺。
    更像是一条蛰伏积蓄着力量的巨龙，在群山万壑间沉默地蜿蜒。
    两岸是刀削斧劈般的绝壁。
    亿万年的水流冲刷和地壳运动造就了举世闻名的峡谷地貌。
    山峰陡峭云雾缭绕，如同泼墨写意的山水画卷，带着一种古老，几乎不属于人间的壮丽。
    偶尔有几声猿啼从云雾深处的密林中传来，增添了几分神秘的气息。
    一艘科考船正缓缓地行驶在这片被称为“夔门”的航段上。
    它的名字是“摩尼亚赫号”。
    一个听起来就有点不那么“科学严谨”的名字。
    但如果你知道这艘船隶属于哪里就不会感到奇怪了。
    毕竟卡塞尔学院执行部的船叫什么名字都不足为奇。
    哪怕它叫“泰坦尼克二号”或者“飞翔的荷兰人号Pro Max”。
    此刻，“摩尼亚赫号”的甲板上站着几个人影。
    为首的是一个身材高瘦，穿着卡其色野外考察服，戴着金丝边眼镜的中年男人。
    他表情严肃，拿着一个望远镜仔细地观察着两岸的地形，以及江面上细微的水流变化。
    曼斯·龙德施泰特教授。
    卡塞尔学院战争史学的权威，也是这次“夔门计划”的现场总指挥。
    虽然他更擅长在图书馆里和故纸堆打交道，但丰富的知识，以及对校长的绝对忠诚让他成为了这次行动的不二人选。
    “水流速度平稳，声呐探测没有发现大型不明生物活动迹象。”
    清朗的男声在他身后响起。
    说话的是一个穿着同样考察服的年轻人，面容俊朗，黑色的短发打理得一丝不苟。
    正是面试路明非的叶胜，执行部的新锐专员，冷静细致，有着优秀的水下行动能力。
    “能量场探测呢？”曼斯教授放下望远镜转过身问道，眉头微微皱起。
    “诺玛传回的数据显示，这片水域下方，存在一个极其不稳定的高能量反应。”
    “能量场持续小幅波动，但没有明显的增强趋势。”叶胜看着屏幕上跳动的曲线，语气有些迟疑，
    “更像是某种古老机器的背景噪音或者说沉睡生物的呼吸。”
    “呼吸......”曼斯教授重复着这个词，眼神变得有些凝重。
    就在这时，温柔的女声插了进来：
    “教授，叶胜，水下机器人传回了新的影像。”
    “在预定坐标点下方约150米处，岩层结构似乎有些异常。”
    一个扎着利落马尾辫的漂亮女孩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个平板电脑，屏幕上显示着模糊的水下画面。
    同样是那天面试路明非的人之一。
    酒德亚纪，叶胜的搭档。
    曼斯教授接过平板仔细地看着屏幕。
    画面抖动得很厉害，浑浊的江水能见度极差，隐约可以看到一些规整的，明显不属于自然形成的线条和轮廓。
    “这是......”曼斯教授的瞳孔微微收缩，“放大！调整对比度！”
    亚纪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操作着，画面逐渐清晰了一些。
    那似乎是某种巨大的人造建筑物的一部分。
    由闪烁着暗淡金属光泽的材质构成，表面布满了复杂而古老的纹路。
    风格既不属于已知的任何人类文明，也与他们在秘党典籍中看到的那些属于龙族的遗迹有所不同。
    它就像是一座被江水和泥沙掩埋了无数岁月的青铜城。
    “我的天......”叶胜也凑了过来，看着屏幕上的景象忍不住低声惊叹，
    “这下面到底是什么东西？”
    “诺玛的推测或许是对的。”曼斯教授的声音有些干涩，“这里可能真的沉睡着一位君主。”
    青铜与火之王。
    这个名字如同沉重的山峦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如果沉睡在这里的真的是那位掌控金属与火焰权柄的古老龙王。
    那么......他们这次所谓的“夔门计划”，无异于是在巨龙的鼻息下点燃一根火柴。
    “别太担心。”叶胜似乎看出了亚纪眼神中的紧张，伸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微笑着安慰道，
    “根据学院的评估报告，这位君主正处于极其虚弱的沉睡状态，我们的行动只要足够小心就不会惊醒祂，这次任务更像是一次例行的水下考古勘探。”
    “嗯。”亚纪点了点头，回握住叶胜的手，脸上也露出了一个略显勉强的笑容。
    话虽如此，但面对一位可能存在的龙王，谁又能真正做到心如止水。
    曼斯教授的卫星电话响了起来。
    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表情变得更加严肃，走到船舷边接起了电话。
    “是，校长，明白，我们会按计划进行，叶胜和亚纪已经准备就绪，请放心，我们会确保万无一失。”
    挂断电话，曼斯教授走了回来，脸色凝重。
    “学院的最终指令已经下达。”他看着眼前的两位年轻人，
    “‘夔门计划’正式启动。”
    “叶胜，亚纪，”他的目光扫过两人紧握的手，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
    “准备深潜，记住，你们的任务只是探查和标记，获取样本，无论遇到任何情况都不要恋战，安全第一。”
    “明白！”叶胜和亚纪同时立正应道，眼神坚定。
    “摩尼亚赫号”缓缓调整了姿态停泊在江心。
    巨大的起吊设备开始运转，将一艘银白色，造型如同深海鱼类般的潜水器缓缓吊离甲板。
    江风似乎在这一刻变得更加凛冽了。
    ......
    与此同时，万里之外的卡塞尔学院。
    路明非正呈“大”字型瘫在床上，对着天花板发呆。
    他感觉自己像是刚参加完一场铁人三项比赛，还是连着比了十场的那种，浑身上下每一块骨头都在叫嚣着要散架
    虽然身体上的疲惫在学院医疗部那帮“妙手回春”的医生们的调理下已经好了七七八八，但精神上的疲惫感却像是附骨之疽，怎么也甩不掉。
    大西洋海底那座诡异的遗迹，瓦斯科家族那帮疯子，一切都像是一团乱麻，在他的脑子里缠成了一个死结。
    “喂，师弟，发什么呆呢？魂儿被勾走了？”
    熟悉的声音在旁边响起，伴随着一股浓郁的泡面香味。
    路明非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除了芬格尔，还有谁会在这种时候在宿舍里煮泡面？
    还是加了双份火腿肠和三个卤蛋的豪华版。
    “师兄，”路明非翻了个身，“你能不能稍微考虑一下我这个‘伤员’的感受。”
    “伤员？你小子活蹦乱跳的哪里像伤员了？”芬格尔吸溜着面条，含糊不清地说道，
    “滚蛋。”路明非抓起枕头就砸了过去。
    芬格尔灵活地躲开，嘿嘿一笑：
    “别激动嘛师弟，师兄我这不是关心你嘛！对了，跟你说个事儿，停说曼斯教授那老家伙的战争史课停课一周。”
    “停课？”路明非一愣。
    “为什么？那老头不是号称就算世界末日也要坚持讲完‘论拿破仑滑铁卢失败的必然性’的吗？”
    “谁知道呢。”芬格尔耸耸肩，
    “邮件是校长办公室直接发的，就说曼斯教授有‘重要任务’。啧啧，你说会不会跟我们上次在大西洋搞出来的事情有关？”
    “难道校长觉得风头不对，准备让教授们也开始参与一线任务了？”
    “应该不是吧？”路明非皱了皱眉，
    “我倒是听说执行部最近好像有个什么在长江那边的行动？叫什么......夔门计划？”
    这个名字他还是偶然听到恺撒和楚子航提起过。
    “哦？夔门计划？”芬格尔眼睛一亮，放下了手里的泡面碗。
    “这个我知道，我前几天在新闻部那边挖到点内幕消息。”
    他凑到路明非床边，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道：
    “据说是在三峡库区那边，长江底下探测到了极其异常的能量信号。”
    路明非吃了一惊，“那下面有什么？”
    “嘿嘿，”芬格尔露出了一个“我知道的比你多”的得意笑容，
    “根据新闻部那些家伙的猜测，还有一些从执行部那边流出来的小道消息，那下面很可能沉睡着另一位龙王！”
    “龙王？”
    “嗯。”芬格尔点头，“而且极有可能是那位青铜与火之王！”
    青铜与火之王！
    路明非感觉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
    又是龙王，这个世界上的龙王难道是批发的吗？
    怎么感觉隔三差五就能冒出来一个？
    “那岂不是很危险？”路明非问道，“青铜与火......那玩意儿要是醒了不得把整个三峡都给煮熟了？咕嘟咕嘟冒泡的那种？”
    他脑子里瞬间浮现出长江变成一锅巨型麻辣火锅的惊悚画面。
    “哎呀，放心啦！”芬格尔摆了摆手，一副“你小子就是杞人忧天”的表情，
    “根据可靠消息，那位青铜与火之王现在就是个植物龙，睡得死沉死沉的，拿大炮轰都未必能醒。
    “这次执行部派人过去，也就是例行检查，水下考古差不多就那意思。”
    “而且，”芬格尔继续说道，
    “这次带队的是叶胜和亚纪，虽然他俩也挺能打的，但跟你们这次去大西洋那次比起来，简直就是新手村任务，安全得很。
    “肯定不会像你们那样搞得差点全军覆没。”
    “但愿吧。”路明非叹了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总有种不太踏实的感觉。
    可能是因为最近遇到的糟心事太多了。
    “行了行了，别杞人忧天了。”芬格尔拍了拍路明非的肩膀，
    “来来来，师兄这碗面分你一半，加了秘制酱料的，保证你吃完原地满血复活，晚上还能再战三百回合。”
    “滚！”路明非没好气地推开他，
    “谁要吃你的口水面！”
    两人正笑闹着，宿舍的门却在没有任何征兆的情况下，无声的开了。
    不是被推开，也不是被风吹开。
    一个穿着黑色小礼服，打着领结，看起来只有十一二岁的小男孩正优雅地站在门口。
    脸上挂着属于恶魔的微笑。
    路鸣泽。
    路明非的笑声瞬间卡在了喉咙里。
    而芬格尔还保持着嗦面的姿势一动不动。
    宿舍里的空气在这一刻凝固了。
    刚才还算轻松的气氛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压抑感。
    “嗨，哥哥。”
    路鸣泽无视了旁边的芬格尔，径直走到路明非床前微微躬身，行了一个无可挑剔的绅士礼。
    “好久不见，有没有想我？”
    “你怎么来了？”路明非感觉自己的头皮有点发麻。
    每次这个小魔鬼出现准没好事。
    “来看看你啊，哥哥。”路鸣泽微笑着说，笑容天真无邪却让路明非感觉后背发凉，
    “顺便......给你带来一个小小的消息。”
    “什么消息？”路明非有种不祥的预感。
    路鸣泽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转头看了一眼窗外，目光仿佛穿透时空落在了遥远的东方。
    那片正在进行着“夔门计划”的长江水域。
    “哥哥，你听说了‘夔门计划’吧？”他轻声问道。
    路明非的心猛地一沉：
    “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路鸣泽转回头，重新看向路明非。
    他依旧保持着微笑，眼中却闪烁着近乎残酷的光芒。
    “我只是想提醒你一下。”
    “被派去执行任务的叶胜，还有亚纪。”
    “他们......会死。”
    “死在那片浑浊冰冷的江水之下。”
    “尸骨无存。”
    路鸣泽的话如同来自地狱的诅咒。
    每一个字都带着冰冷的寒意狠狠地敲击在路明非的心上。
    “你说什么？”路明非从床上坐了起来，死死地盯着路鸣泽，
    “不可能，芬格尔说这次任务很安全，青铜与火之王根本没醒。”
    “没醒？”路鸣泽脸上的笑容更盛了，带着一丝嘲弄，
    “哥哥，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天真了？龙王的心思岂是这些渺小的混血种能够揣测的？”
    “就算祂没醒，沉睡了千年的青铜城里难道就没有别的惊喜了吗？
    “比如一些忠心耿耿的守卫，或者一些被遗忘的机关。”
    路明非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他想起了自己在大西洋海底遗迹中的遭遇。
    就算没有那头次代种，光是那些无穷无尽的死侍就足以让他们全军覆没了。
    “叶胜师兄他们对付不了吗？”
    路鸣泽嗤笑一声。
    “在真正的命运面前，再强的个体也不过是稍微强壮一点的蝼蚁罢了。”
    “命运......”
    路明非咀嚼着这个词，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
    “是的，命运。”路鸣泽看着他，眼中带着诱惑的光芒，
    “一切都是定数，哥哥，他们的死亡，从踏上那艘船，接受那个任务开始就已经注定了。就像你生来就注定要......”
    “定数？”路明非忽然打断了他，眼中闪过一丝明亮的光芒。
    “我最讨厌的......就是定数。”
    路明非的声音不高，带着斩钉截铁的决绝
    凭什么一切都要按照所谓的“定数”来。
    凭什么一个个鲜活的生命最终都会被冰冷的命运之枪贯穿。
    “我去救他们。”路明非抬起头看着路鸣泽。
    他要救下所有他想救的人。
    哪怕代价是与命运为敌。
    路鸣泽看着路明非眼中熊熊燃烧的火焰，似乎愣了一下。
    但随即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灿烂。
    如同看到了最精彩的戏剧，等到了最期待的演员登场。
    “如你所愿，哥哥。”路鸣泽优雅地打了个响指。
    “飞往中国的机票，头等舱，我已经帮你订好了。”
    “航班号CA982，明早八点，奥黑尔国际机场。”
    “祝你......旅途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