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林夏的身世

    方卫东看着眼前这诡异的场面，心里那点放松劲儿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村民们那探究、排斥的目光，老支书欲言又止的模样，还有林夏骤然绷紧的身体和按在刀柄上的手……这一切都透着不对劲。
    “老支书！”
    方卫东顾不上琢磨，现在救狗要紧。
    他急促地开口，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紧迫感。
    “麻烦您安排几个人，把这猪肉先抬回我们的住处去！我得赶紧带她和狗去看医生！”
    老支书回过神，看着方卫东怀里气息奄奄的三虎，又瞥了一眼旁边脸色苍白但眼神依旧倔强的林夏，点了点头。
    “行！大伙儿搭把手，把肉弄回去！”
    他招呼着，几个年轻力壮的村民应声上前，七手八脚地开始搬运野猪肉。
    龚大牛看着那晃眼的猪肉，心里更酸了，但脸上还是挤出笑容，假意凑近。
    “卫东啊，这姑娘是……？”
    他的眼神毫不掩饰地在林夏身上打转，那目光让方卫东眉头皱了起来。
    方卫东没理他，抱着三虎，对林夏低声道。
    “走，去找唐老三，他是村里最好的土医生，治牲口也治人。”
    林夏看了看围观的村民，又看了看方卫东，微微点头，默默跟了上去。
    再次来到唐老三那个弥漫着一股草药和牲口棚混合的特殊气味的院子。
    他接过三虎，小心翼翼地放在院子里的木板上，借着昏暗的油灯光仔细查看。
    “嘶——”
    唐老三看清伤口，也倒吸一口凉气。
    “这伤得可不轻！”
    他一边问，一边拿出剪刀、烈酒和一些黑乎乎的药粉。
    林夏紧张地盯着他的动作，声音沙哑。
    “是野猪獠牙顶的。”
    唐老三动作麻利地剪开三虎伤口周围的毛，用烈酒冲洗，那剧烈的刺痛让昏迷的三虎都抽搐了一下。
    林夏的心也跟着揪紧了。
    唐老三拿出弯针和粗线，蘸了蘸烈酒，开始缝合那翻卷的皮肉。
    他的手法很稳，但伤口实在太深太长，看起来触目惊心。
    最后，他敷上厚厚一层止血生肌的药粉，用干净的布条仔细包扎好。
    “好了。”
    唐老三擦了擦额头的汗，直起身。
    “伤口是处理了，但失血太多，伤得太重，能不能活下来，就看它自己的造化了。”
    他看着林夏和方卫东，语气沉重。
    “这几天最关键，千万不能感染，得按时换药，好好照看着。”
    林夏听着这话，脸色更加苍白，眼神里充满了无助和担忧。
    她知道唐老三说的是实话，可……她怎么可能留在村里照看？
    从唐老三家出来，夜色已经很深了。
    老支书一直等在外面，看到两人出来，他掐灭了手里的烟锅，把方卫东拉到旁边一棵大槐树的阴影下。
    “卫东啊，”老支书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沉重的叹息，“你知道那姑娘是啥来头不？”
    方卫东心里一动，知道关键来了。
    “支书，您说。”
    老支书吧嗒抽了两口旱烟，烟头的火星在黑暗中明明灭灭。
    “她是林家那地主唯一的闺女，叫林夏。”
    “几年前那场运动，她爹娘都没熬过去，被打死了……这闺女命大，当时才十几岁，拼死跑进了这大山里。”
    “后来被山里一个无儿无女的老猎户给收留了，教了她一身打猎的本事。那老猎户去年冬天也没了，现在就剩她一个人，带着几条狗，在山里过活。”
    老支书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奈和同情。
    “村里人都知道她，也知道她爹娘的事……唉，这年头，成分不好，就是原罪啊！所以大家伙儿看她的眼神才那样……”
    方卫东听完，只觉得心里堵得慌。
    原来如此！
    难怪林夏浑身是刺，警惕得像只受惊的野猫。
    难怪村民们的眼神那么复杂，充满了审视和排斥。
    在这个时代，“地主女儿”这四个字，就像一道无形的枷锁，沉甸甸地压在她的身上，让她不敢轻易踏足这人烟之地。
    他无法想象，一个十几岁的女孩，亲眼目睹父母惨死，独自逃进深山，这些年是怎么熬过来的。
    方卫东对林夏的遭遇充满了深深的同情，也对那个荒谬的年代感到一种无力的愤怒。
    父母的事情，凭什么要让一个孩子来背负？！
    两人沉默着走回唐老三家门口。
    林夏还站在那里，看着院子里面躺着生死未卜的三虎，她的背影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单薄和无助。
    她不可能留在村里，可三虎怎么办？带回山里，没有药，没有干净的环境，感染的风险更大。
    方卫东看着她紧握的双拳和微微颤抖的肩膀，心头一软，走上前去。
    “林夏。”
    林夏回过头，眼神里带着迷茫和求助。
    方卫东看着她的眼睛，语气尽量放得平稳而真诚。
    “三虎的伤势需要照顾，你一个人在山里不方便。”
    “这样吧，我反正每天都要进山打猎，从明天起，我每天过来帮三虎换药、喂食，顺路的事。”
    “你放心，我会尽力的，一定把它照顾好。”
    林夏怔怔地看着方卫东。
    月光洒在他的脸上，勾勒出清晰的轮廓，他的眼神坦荡而坚定，没有一丝村民们那种异样的打量，只有纯粹的关心和善意。
    这是她逃进深山后，除了老猎人之外，第一次感受到如此直接的帮助。
    想到三虎奄奄一息的样子，她知道自己别无选择。
    把三虎托付给这个只见过两面的男人，是眼下唯一的，也是最好的办法。
    许久，林夏才艰难地点了点头，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谢谢你。”
    方卫东松了口气。
    “不用客气，举手之劳。”
    这时，林夏忽然抬起头，眼神又恢复了几分之前的执拗。
    “我带下来的那头野猪，你必须收下！”
    她指了指村口的方向。
    “那是你打死的，本来就该归你。这次你又救了我和三虎，还答应帮忙照顾它，这头猪，就算……就算是我提前付的医药费和照顾费！”
    她的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