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世界开始改变,哪怕就一点!

作者:飞行团长
    1917年2月1日,离春节还有三日。
    二月新青年新报刊文章为《白话文之倡议感异二——胡氏》《文学革命论——陈度修》《论陈胜吴广起义重要和正义性——张复渠》《海外事实杂谈》
    等多篇报刊文章,该文章宛如一柄一柄利剑,锋锐刺向1917年的二月寒风。
    南北文坛暴怒。
    其中以著名翻译家,还有以古文大家自居的林纾恼怒,于是他发表《论古文之不宜废》多篇文献,他怒斥讽刺白话文如引车卖浆者语,何其俗也!
    《学衡杂志以》梅光迪、吴宓则是对《论陈胜吴广起义重要和正义性》进行怒斥,连续发布十篇文章,以至于北平大大小小的私塾先生,纷纷写信,要求开除叫“张复渠”此署名作者,此人真乃是文之大贼大辱。
    二月初旬,府院之争矛盾横生,段军阀出走天津,天津文坛戾气横生,有文人吴长淞公开指责北大豢养文贼,号召文人对张复渠驱逐宣判。
    南北方文坛并未怒斥陈度修《文学之革命》,而是因为张复渠《陈胜吴广起义重要和正义性》太过尖锐,以至于各地军阀喉舌文人纷纷发声。
    而今北大文科院。
    多名学生处于讨论,小声嘀咕:“红楼文章愈发犀利,仲甫先生号称二十年不谈政治,而今文章全和政治挂钩,何谈学问?”
    陈度修抽着烟,时而皱眉,无论是《论衡》杂志,还是天津信件,无不是询问张复渠何人,甚至就连警行都来了数次,了解张复渠之文。
    “辛丑还是太急了。”胡氏也点燃了一根烟,看着红楼窗外。
    陈胜吴光此文章太犀利,大清刚灭五年,还不知道多少保皇党,还有一个个军阀也都想着当第二个袁大头。
    陈度修不由想到前年,也就是15年12月时,袁大头搞了一场,国会,高校,请愿团,筹安会等推戴之下建立君主立宪制,以1916年为洪宪元年,结果各军阀起义讨袁,袁大头被迫取消帝制,用了段祺叡企图压制南方起义,结果各省愈发混乱。
    在去年袁大头死后,而今到了今日,各军阀还在想着争夺北平城,各地青年,读书人,新旧各势力都在为未来寻找方向。
    饿死的病死的百姓还在比比皆是。
    “所以为什么不能急!”陈度修苦笑,而今军阀混战不休,海外争国窥探不止,各洋人扶持各军阀,矿产和古物变卖无算。
    如今辛丑一篇陈胜吴光之文,将那些军阀喉舌的文人打的暴怒。
    他们还做着天下君主立宪的美梦。
    急吗.....
    “吾国之道路,到底该从哪走!!”
    “事事纷争,各处哀鸿。”
    陈度修踱步站在窗前,外面又下起雪,而今年月不晓得又要饿死多少人。
    大国之未来到底该如何找寻!
    陈度修看着他所撰《文学革命》他静默呆住许久,文学可革,那天下呢?
    变法不可行。
    那革呢.....
    如何革?
    陈度修陷入困惑和茫然,在他和胡氏讨论南方文坛攻击时,迅哥于小屋子内踱步徘徊,处于锋锐劲头。
    辛丑的陈胜吴光。
    仲甫的文学革命。
    胡氏的白话文倡议。
    那自己呢,迅哥思索,狂人日记如今开始润初稿,在桌面和地面堆满了各地流离失所的百姓报刊,也写满了数不胜数的军阀争斗新闻。
    就在这一堆家国悲鸣,无处可寻的文章之中。
    迅哥提笔,像斗士般开始润稿,新文化之战,绝不后退。
    如今大国,需猛烈之药。
    缓慢而平和,毫无尖锐的文学无法有救国之力!
    需猛药之文!
    李大昭在一人踱步,他被工人称之为大胡子先生,他总是温和,和蔼, 如今李大昭时常一人去一处处矿厂,去访问火车工人,询问百姓生活,百姓之思。
    如今他默默地思索大国未来之道。
    新文化阵营各文人都各自煎熬,各自挣扎,各思索。
    北大校长蔡元柸背负高压,自南北方数不清的斥责文章数不清,那些依附军阀的文人势力凶锐的很,赫然戾气横飞的指责蔡元培何意。
    诺大北大难道要培养这等文人之贼?
    辛丑女儿身,但误导天下文人,北大竟成为豢养文贼之地,何其悲也,对得起国民赋税所支撑的晴朗高校,对得起蔡元柸所任校长时宣言初衷否?
    类似这等训斥比比皆是。
    蔡元柸恍惚,他踏入街口,准备前往新青年编辑部,前去和辛丑商议此后文章不可这般锋锐。
    “黄包车。”蔡元柸挥手。
    一辆黄包车来了,车后面挂着正楷撰写【车夫学习团结学会】八个大字,这是纸质车牌,被木匾和胶料包裹,挂在车后叮叮当当的响着。
    “这是见星教授所创学会?”蔡元柸思索。
    “我是车夫学习团结学会学习赵炳,见星先生给我们每人发了学牌。”赵炳嘿嘿笑着,在这清晨的北平,雾气还没散尽,赵炳拉着车开心的在走着朝着西四牌走去。
    蔡元柸静默,他不语只是坐着车看着。
    直到一炷香后,赵炳忽然停下车,他先对贵人道歉:“贵人能否容我片刻?”
    蔡元柸好奇看着,点头。
    于是他看到新的一幕。
    以前总是只顾低头赶路的车夫,生怕耽误了生意的车夫,可今天车夫赵炳看见一个裹小脚的老太太,颤巍巍地推着一车白菜,车轮陷在泥坑里,怎么都推不动。
    “大娘,我帮您!”赵炳二话不说,把车绳往肩上一搭,用力一拽,白菜车“咯吱”一声出了泥坑。
    老太太连连道谢,从怀里摸出两个铜板:“小伙子,拿着……”
    赵炳摆手:“不要钱!魏先生说了,咱们穷人得帮穷人!”
    老太太愣住,浑浊的眼睛里泛出泪光。
    赵炳心里热乎乎的。以前,他总觉得拉车就是为了混口饭吃,可现在,他忽然明白——自己不光是个拉车的,还是个“人”!
    蔡元柸怔住,他再次看着车后悬挂的学牌,这些学会车夫居然真的开始变了。
    黄包车还在走着,直到远处传出喝骂声。
    .....
    车夫学习团结学会成员——苏狗子以前最怕惹事。
    可今天早晨,他在南巷底下看见几个混混围着个瘦弱的码头工人,拳打脚踢,就因为他讨要拖欠的工钱。
    “要你奶奶的钱!”混混头子狞笑着,“再敢来,打断你的腿!”
    工人蜷缩在地上,嘴角流血,眼神绝望。
    苏狗子攥紧了车把。
    “见星先生说过,咱们劳苦人不欺负人,但也不能让人欺负!”
    他猛地冲过去,一把推开混混:“你们凭什么打人?!”
    混混一愣,见是个拉车的,嗤笑道:“臭拉车的,少管闲事!”
    苏狗子回头,冲着街角喊了一嗓子:“兄弟们!这儿有人欺负咱们苦力!”
    瞬间,五六个车夫围了过来,眼神凶狠。
    混混们恶狠狠瞪着,准备动手,但发现车夫一个个从车后掏出梭镖,这些混混狠狠骂骂咧咧地丢下几个铜板。
    工人抓着苏狗子的手,声音发抖:“大哥,谢谢您……”
    苏狗子咧嘴一笑:“甭谢!以后有事,就找咱们车夫学会!”
    在这车夫中,其中就有赵炳,他原本也害怕,不敢得罪混混,但发现都是学会成员,索性咬牙站出,见星说的话还在耳边环绕。
    蔡元柸并未催促,只是看着这一切,他眼神也闪过困惑。
    “你们加入了车会都有什么改变?”蔡元柸索性看着一个叫陈小毛的车夫。
    这车夫最年轻,约莫也就十八岁。
    陈小毛嘿嘿笑着,他开始说,他说他以前最讨厌小孩,嫌他们吵闹。
    可今天傍晚,他收车回家,看见墙角蹲着个脏兮兮的小乞丐,正用木棍在地上划拉。
    “你干啥呢?”陈小毛问。
    小乞丐怯生生地说:“我……我想学写字……”
    陈小毛心里一酸,他想起了魏先生的话:“认了字,才能不当睁眼瞎。”
    他蹲下来,拿过木棍,在地上划了个“人”字。
    “看,这就是‘人’——一撇一捺,顶天立地!”
    小乞丐眼睛亮了,跟着比划:“人……”
    陈小毛又写了个“工”字:“这是‘工’,咱们工人,也是人!”
    路灯下,一大一小两个影子,一个教,一个学。
    陈小毛说完嘿嘿开始笑,有些羞涩,他面对穿着西装的蔡元柸还是感到羞愧和紧张。
    蔡元柸沉默,他又看着一个叫安顺,一脸愁苦中年人之姿的人:“你呢,有何改变?”
    安顺长得很愁苦,像是这辈子都是苦命的人,他开始说,他说他以前最怕洋人。
    可今天下午,他在东交民巷看见一个洋人醉醺醺地踹黄包车夫,骂着“下贱猪”,车夫不敢还手,只是缩着肩膀。
    安顺的血“轰”地冲上头顶。
    “住手!”他冲过去,一把推开洋人。
    洋人踉跄两步,瞪大眼睛:“You!!How dare you!”(你!你敢!)
    安顺不会说洋文,但他记得见星先生的话:“洋人凭什么欺负咱们?”
    他挺直腰板,指着车夫:“他,是人!你,不能打!”
    周围渐渐围上来人,有车夫,有小贩,有学生,密密麻麻,乌泱泱指着看戏,嬉笑。
    洋人见势不妙,骂了几句,悻悻地走了。
    车夫拉着安顺的手,声音哽咽:“兄弟,我……”
    安顺拍拍他:“没事儿!以后洋人再欺负人,咱们一起上!”
    安顺说完后,嘿嘿的挠着脑袋,像是很不好意思。
    蔡元柸看着这些昔日麻木的脸开始焕发生机,他第一次知道了这些人居然会站出来,见义勇为,无畏的表达他们的看法和态度,这麻木不仁的世道总算开始多了一些光亮。
    黄包车抵达新青年编辑部,同时守旧文化,国学大师和西史文化大家辜鸿铭也带着仆从抵来,二人相视一望。
    “鹤卿来此何意?莫不是和老朽一样,为斥责文贼而来!”辜鸿铭看向蔡元柸。
    蔡元柸字鹤卿,也字申、民友、孑民。
    辜鸿铭,字行世,号立诚,生于马来西亚,精通英法等九种语言,也是第一个将《论语》《中庸》以英文和德文翻译西方之人。
    “所来只一事。”蔡元柸下车。
    “何事?”辜鸿铭追问。
    “为辛丑发声。”
    “何声?”
    蔡元柸斩钉截铁,似金石之鸣:“赞誉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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