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献丑了

    “管家，这位是阿飞的小姨，她此番前来解家，是想听我唱戏的。”解雨臣语气平和，向管家介绍道。
    解管家瞬间明白了，这不就是家里小孩要给长辈表演节目嘛。
    “家主，我这便去安排。”他恭敬应下，即便这位小姨看着十分年轻，解管家仍拿出对待贵客的态度，隆重招待，赶忙吩咐人端茶倒水，丝毫不敢怠慢。
    因解家一时半会儿难以找到能扮柳梦梅的人，解雨臣斟酌后还是选了《游园》这一折。
    虽说其中还有春香这个丫鬟角色，但戏份并不多，以解家众人平日里多多少少听过解雨臣唱戏的情况，临时出个人客串一下倒也不是难事。
    解雨臣本就生得眉目清秀，扮成端庄秀丽、如花美眷的杜丽娘，毫无违和感。
    当他那惊艳的扮相一出场，胡飞飞顿时看直了眼，目光紧紧追随，一刻也舍不得移开。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解雨臣启唇开唱，嗓音婉转悠扬。
    胡蝶微微闭上双眼，沉浸其中，一只手在一旁的案几上轻轻敲击，和着节奏，脸上满是享受的神情。
    昆曲又称“水磨调” ，极为讲究水磨功夫，唱词柔曼悠远，需得静下心来慢慢品味，才能体会到其中蕴含的独特韵味。
    不过，胡蝶一会儿又睁开了眼睛。
    从专业角度来讲，解雨臣这唱功尚未达到及格水准，好在身段倒是不错，举手投足间，那股柔劲拿捏得恰到好处。
    她瞥了一眼旁边一脸痴相的胡飞飞，小声嗔怪道：“没出息！”
    可此时的胡飞飞哪有空理会姨奶奶。
    要知道，她之前也听过解雨臣唱戏，唱的是花鼓戏和京剧，这昆曲却是头一回听，跟前两者给她的感觉截然不同。
    花鼓戏用地方方言演唱，唱词质朴纯真，湘地方言尾调上扬，即便是悲情的唱词，也带着一丝活泼欢快的感觉；而京剧虽由昆曲演化而来，却融入了浓厚的北方腔调，旋律更加恢宏大气。
    但这昆曲一出，胡飞飞便认定自己今后就是昆曲的忠实爱好者了。
    果然不愧是源自吴侬软语之地的戏腔，解雨臣一招一式都尽显柔美，那缠绵婉转的行腔一响起，直唱得她的心都要化了。
    她心里不住地感叹：她媳妇儿怎么能这么软、这么美！
    胡飞飞：好想…嘿嘿～，俺要中了。
    胡飞飞几乎是全程睁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完了整折戏。
    昆曲调子缓慢，比京剧更考验表演者的气息，这一折唱完，解雨臣忍不住微微喘气。
    但表演一结束，台下的胡飞飞立刻鼓掌叫好，十分捧场。
    解雨臣见状，不由轻声一笑，而后下台，朝胡蝶躬身行了一礼，谦逊道：“小姨，在下献丑了。”
    胡蝶眉梢微微挑起，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直言道：“还行，不过，唱功还是得好好练练。”
    一旁的黑瞎子赶忙为解雨臣说话：“花儿爷已经表现得很好了。”
    他家道尚未中落之时，家中也常请戏班子唱曲，他自是懂得欣赏戏曲。
    在他看来，解雨臣唱得确实不错，毕竟又不靠这个吃饭。
    胡蝶也了黑瞎子一眼，轻笑一声，并未言语，随后起身，朝着解雨臣刚刚用过的戏台走去。
    她一开口，第一句词便接上了解雨臣的戏，唱起了下一折《惊梦》，甚至一人分饰男女两角。
    有些人一站上台，就能让人深刻体会到什么叫一颦一笑、一举一动、一字一句皆能牵动台下人的情绪。
    胡蝶便是如此，她虽没有戏服，也未上妆造，可唱词一出口，你就仿佛看到了杜丽娘，看到了柳梦梅。
    明明是一人交替扮演男女两角，却毫无突兀之感。
    在她的精彩演绎下，台下众人仿若真正穿越时空，亲眼见证了那段旖旎的情事：深闺绣户中的少女，对自由和情欲充满渴望，在梦中与持柳而来的年轻男子相遇，从此情窦初开，每一个低眉浅笑间，都满是怀恋与风情。
    便是胡飞飞与黑瞎子这两个不太懂戏的人，也听得入了迷，更别提自幼学戏的解雨臣了，他一听便深知胡蝶的功底深厚。
    他轻轻捻着戏服的衣角，不由苦笑，自己方才在胡蝶面前，真是班门弄斧了。
    一曲唱罢，直到胡蝶行了谢幕礼下台，台下几人仍沉浸在戏中，久久回不过神来。
    胡飞飞看了解雨臣一眼，见他神色略显黯然，便把胡蝶拉到一旁，小声抱怨：“姨奶奶，您学戏的时候，昆曲说不定都还没出现呢，小花儿才学唱戏多久，您这不是纯粹欺负人嘛！”
    胡蝶想起五百多年前那个叫魏良辅的朋友，以及自己曾给他提过改进昆山腔的建议，心里有那么一点点心虚，但不多。
    “这专业就是专业，不专业就是不专业，我总不能说假话吧。”
    “姨奶奶～”胡飞飞不依不饶。
    胡蝶举手投降：“行行行…我帮你安慰安慰他总成了吧。”
    胡飞飞立马回了她一个乖巧的笑容。
    胡蝶：知道你心疼你媳妇儿，就会来折腾你姨奶奶。
    她大步走到低头不语的解雨臣旁边，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励道：“其实小花你已经很不错了，虽说能听出来有些词用的还是京剧的‘板腔调’，但你学的时间不长，能达到入门水准，已经很有天赋了。”
    抛开对专业昆曲演员的严苛要求，她还是很欣赏这个年轻人的。
    从一个人对戏的态度，便可看出他的人，至少他现在是有一颗赤子之心的。
    解雨臣却没有顺势应下，而是面露羞愧之色，诚恳道：“小姨不必安慰我，我清楚自己的水平，日后定会更加努力学习。”
    胡飞飞悄悄拉住他的手，用手心的温度给予他力量与安慰。
    胡蝶瞥了一眼自己这个被美色迷得晕头转向的小辈，一时无语。
    入门级别都已经把小飞飞钓成翘嘴了，还要精进，那这以后不是要上天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