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我和孩子都在你身边

    “小姐，你没听清楚吗？”
    金梨搀着柳扶楹起身，带她去边上落座。
    “说明白点，就是将军被判了秋后问斩，而且他早知自己并非沈家血脉，也早知你是老将军的亲生女儿，只是害怕被捅出去担心有损颜面，所以他厌你烦你从未与你圆房，更与三年前在香山设计你害你坠崖，想杀了你，不料你却被崖下的裴国舅救了下来。”
    金梨四下看了一圈。
    “又说沈将军时常对你打骂让你伤心欲绝，你屡次提和离他都不肯，你又为报裴国舅的救命之恩所以时常通过暗河前往裴国舅的囚禁之所，渐渐与他互生情愫还有了孩子。”
    “小姐。”金梨握住她的手。
    “这是好事呀，起码日后小姐可以正大光明的和国舅爷在一起了，非但不会有人指责小姐的当年的行径，反而可能还变成一段受人艳羡的佳话呢，况且皇上已经下旨赐你和将军和离，另嫁国舅呢。”
    是啊，所有的错都叫沈修年顶了。
    她柳扶楹和裴舟雾是两个苦命的受害者，惺惺相惜成了一对，往后不会再有人说闲话。
    即便有声音，也总是骂沈修年的要多。
    “可是……”
    那沈修年，这个时候倒做了回英雄。
    柳扶楹心口沉沉的，自己也抿不出内心是何种感觉。
    她紧捏着手中的圣旨，不想表态也不想流露任何情绪，就只想一个人找个安静的地方待一会儿。
    “小姐。”
    “别跟来，我想独自静一下。”
    柳扶楹去了后院，一个人坐在花园后的假山旁，仔仔细细的回忆嫁入沈家和沈修年做“夫妻”的这些年。
    想来想去想了许久，什么都想了，又好像什么都没想起。
    到最后，只留下声声难言的叹息。
    直至前院响起惊心的叫喊，她按着坐麻了的腿起身往前去，这才明了说是老太太要不行了，方才醒过一次后就几乎只剩进气不见出气了。
    到底是养了这么多年的儿子，她心里应该还是有感情的。
    骤闻噩耗说沈修年要死了，她也承受不住打击。
    到老太太那院后，院中下人还像从前一样将柳扶楹当做救命稻草，求着她快些进门去安抚老太太。
    这回，柳扶楹却缓缓而至并不着急。
    “老夫人，您睁开眼睛看看，夫人来看你了，你撑住呀。”
    听说柳扶楹来了，老太太果然有了反应。
    她强撑起眼皮，眼神有些涣散却努力寻找着柳扶楹的身影。
    “阿音…阿音呢？”
    到了床前，柳扶楹也不再有往日的笑脸。
    伺候的人让开位置，又赶着要去看炉子上的药，于是屋内便只剩下柳扶楹与老太太二人。
    “阿音，阿音。”
    老太太抬起胳膊，试图去抓柳扶楹的手。
    可柳扶楹满脸冷漠，只冷眼站着不动。
    见她这样，老太太更是急的似是无法喘气。
    “婆母。”柳扶楹还是这样喊她，唯有语气凉薄大不如前，“我不想再喝花生汤了，您以后能别再给我煮花生汤了吗？”
    老太太激动挥舞着手，她试图要坐起来。
    “我一喝花生汤就会浑身过敏，严重了还喘不上气，婆母您知不知道这会死人的？”
    “我…阿音最喜欢花生排骨汤，我给你去熬……”
    “到底是我喜欢喝，还是你嘴上疼爱我，实际潜意识里仍然不忘要弄死我？”柳扶楹拔高了音量。
    “你、你说什么？”
    老太太脸上的每一条皱纹都似在发颤，内心埋的最深连她自己都被自己骗了的念想骤然间被挖了出来，她自己都觉得震惊。
    “从前你是怎么对我的，我也懒得再计较，我只问你，我母亲究竟是怎么死的？”
    “什、什么？”
    “我母亲，庄云樱！”
    柳扶楹微微俯身，凑的近了些，看着老夫人的眼睛一字一句再问：“我母亲庄云樱是不是你害死的，还有外祖家突然破了家，与你有没有关系？”
    “我我我，我不知道。”
    老太太害怕的快背过气去，侧过脸不敢看柳扶楹。
    “不知道？”柳扶楹忽而一笑，笑的满是凉意，“你年纪大了，身边的人一个一个都离去都死了，沈修年也常年征战，只剩下你一个人孤零零的，你觉得孤单了寂寞了，午夜回想这一生时才觉得后悔了，想要弥补想要忏悔，想获得救赎，却又偏偏一碗一碗的花生汤往我这里送，何必呢。”
    老太太已然强撑着背过了身，身上的被子也掩盖不了她发颤的身躯。
    “所有人都死了，朋友死了，夫君死了，儿子也要死了，就你还活在世上，何必呢？”
    “我…我知道错了。”
    老太太口中喃喃，也抖得更加厉害。
    “我都是为了挽回靳平的心，想着只要他们消失就好了，我只是让人在他们家放了一把火，我就是吓唬他们想让他们知难而退离开这里，没想真的烧死他们，是他们自己被断裂的柱子砸伤死在了火堆里，不怪我的。”
    这个他们，想必就是许凉音的外祖父与外祖母。
    “你承认了？”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呀，我什么都不知道。”老太太抱着头，不断的重复这几个字。
    柳扶楹抬手一抹，胡乱擦去了脸上的泪。
    “过几日有场葬礼要办，不如你计划计划，一起葬了吧。”
    柳扶楹落下话来。
    待她说完，床上背着身发着抖的老太太竟忽而又不抖了。
    柳扶楹收回余光，转了身径直出了门去。
    她一路隐忍，不急不缓的回了梳星院，踏进院门看见站院中一袭白衣的身影后，这才终于绷不住。
    裴舟雾疾步朝她而来，紧紧抱了她入怀。
    从昨夜到现在， 她只隐隐滴过几滴泪，原本以为自己是可以扛得住的，可现下却再也难以压制，终于呜咽着哭了出来。
    “阿萤， 不怕，不难受。”
    裴舟雾抱的她很紧，同时又用他宽厚的掌心一下一下的抚着她的背。
    “我，还有孩子们都在你的身边。”
    熹姩和熹韫也从屋内奔了出来，特别是熹韫，许是从没见柳扶楹哭成这样，竟也跟着哇哇哭出声。
    熹姩也是扁了嘴，一面拉着柳扶楹的衣角，一面安慰她不要哭。
    柳扶楹从裴舟雾的怀中出来，蹲下后搂住了两个孩子，发泄一般的同他们抱头痛哭。
    他们哭了。
    裴舟雾只得将眼泪憋回去，否则谁来哄。
    一直到午饭时辰，三个人才缓缓的平复下来，
    熹姩心大些，美美吃过一顿饭也就好的差不多了，熹韫则是贴心的紧挨着柳扶楹坐，时不时注意着她有没有再掉眼泪，马上就能跟着一起哭似的。
    裴舟雾忙的不行，一只手要同时给三个人夹菜，哄完这个安慰那个，还要给熹姩擦嘴，一直团团转。
    看他这样，柳扶楹心情好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