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末路悲鸣亿往昔
作者:烟霞隐士
易中海那句“你好自为之吧”,还在贾东旭耳朵边儿“嗡嗡”地转悠。
他后背贴着那冰凉拔硬的铁栏杆,一屁股就那么瘫在地上。
脏兮兮的水泥地,泛着一股子土腥和尿臊混杂的凉气儿。
半天,人跟傻了似的,愣是没动弹一下。
后脊梁骨紧贴着那糙了吧唧、直掉渣儿的墙,那股子阴冷劲儿,“嗖嗖”地,直往骨头缝儿里头钻。
他抬着头,俩眼珠子直勾勾的,没个准焦儿。
就那么愣愣地瞅着易中海走没影儿的那个方向。
刚才他师傅那张脸……
一会儿是“心疼得跟什么似的”……
一会儿又是“实在是没辙了”那操行……
在他脑子里头,来回来去地晃悠。
“呵……”
贾东旭嗓子眼儿里,猛地挤出这么个怪声儿。
听着像笑。
又有点儿像哭。
“呵呵……呵呵呵……”
他笑着笑着,俩肩膀头子控制不住地哆嗦起来了。
那笑声儿,越来越怪,听着瘆得慌。
到后头,那声儿里头带着哭腔,成了“呜呜”的闷响,在空荡荡的牢房里撞来撞去。
眼泪混着脸上干巴了的泥和血渍,一道一道地往下滚,糊了满脸。
拉他垫背?
把那老王八蛋也给咬出来?
这念头突然就冒了出来,在他心里头“刺溜”一下子,窜了过去。
凭什么!
凭什么他姓易的抖落个干净,屁事儿没有,就剩下他贾东旭一个,在这儿伸长了脖子,等着挨枪子儿?
那三百块钱!
那话里话外,藏着掖着那点儿意思!
那不就是他易中海递过来的刀子?不就是他撺掇着自个儿去干的?
他猛地抬起手,想往地上狠狠捶一拳。
手腕子上那铁家伙,“哐啷”一声砸在水泥地上。
震得他手腕子钻心眼儿地疼。
他低头瞅着那副又冷又沉的铁铐子。
心里头那股子能烧天的邪火,又跟撒了气的车胎似的,“呲”的一下,慢慢瘪了下去。
眼前,模模糊糊地晃悠着他妈贾张氏那张老脸。
老娘是浑,嘴里头不干不净,成天骂骂咧咧,可……那到底是自个儿的亲妈啊!
还有棒梗……那小兔崽子,淘气是淘气,可那俩贼溜溜的眼珠子,跟他小子时候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还有小当……那丫头片子,瘦了吧唧的……
他要是真把易中海给供出来,万一到时候易中海逃过一劫……
那老东西出去后能饶了他妈?能饶了秦淮如和那俩小的?
易中海那点儿花花肠子,他贾东旭跟了他多少年了,能丁点儿不知道?
到时候,他妈刚从那号子里头出来,脚跟儿还没站稳当呢,指不定就又得让那老东西给算计进去!
棒梗和小当……没了他这个当爹的,再没人护着,往后的日子……那还怎么过啊……
贾东旭狠狠闭上眼。
拿后脑勺使了老大劲儿,往后头那冰凉的墙上,“咚”地磕了一下。
一声闷响。
“妈的……”他从牙缝儿里头挤出俩字儿,充满了恨意和憋屈。
“算……算老子栽了……”
那股子不甘心,那股子恨不得把天都烧个窟窿的火气,就这么着,一点一点地,没了。
真没了。
就剩下那透心凉,一直凉到脚后跟儿的绝望。
完了。
这辈子,算是彻底交代在这儿了。
他睁开眼,俩眼珠子空洞洞的,一点儿神采都没有。
就那么呆呆地瞅着对面墙上那块巴掌大的霉斑。
绿了吧唧的,看着就让人犯恶心。
脑子里头,乱得像糨糊桶,黏黏糊糊,搅和不清。
贾东旭开始瞎琢磨以前那些个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
想当初,刚进轧钢厂那会儿,他多大来着?
也是个愣头青小子,浑身上下有使不完的牛劲儿。
头一回穿上那身儿板板正正的蓝布工服,戴上那顶硬邦邦的工帽。
嘿!心里头那股子得意劲儿!
走路都恨不得把膀子甩圆了,横着走!
觉得自个儿也是吃公家饭的工人老大哥了,光荣!脸上忒有面子!
后来,拜了易中海当师傅。
那事儿,他还记得清清楚楚的。
俩手毕恭毕敬地捧着热茶,递过去。
听着易中海端着那副老工人的架子,说那些个场面上的屁话。
什么“好好学手艺”、“将来要为国家做贡献”……
那时候,他真信!
傻不愣登地就信了!
打心眼儿里觉得易中海这人,板正,威严,是个真能让人从心里头佩服的老工人。
是真想好好教他本事,带他出师,奔个好前程。
他那时候,想得也挺美。
学一身硬邦邦的手艺,往上头奔一奔,也混个高级工当当,一个月挣个大几十块钱。
到时候,老娘脸上也有光彩,家里头老婆孩子也能吃饱饭,穿得暖暖和和的。
一家子,和和美美,日子过得红红火火,多让人眼馋。
谁见了,不得伸出个大拇指头,夸上一句:瞧瞧人家贾师傅,真是有能耐!
“呸!放他娘的隔夜屁!”
贾东旭低声骂了一句,往地上“噗”地啐了口黏痰。
是从什么时候起,觉着这事儿不对劲儿的呢?
好像是……他腆着脸去问易中海那些个真格的、能吃饭傍身的硬活儿,那老东西总是找些个瞎掰的理由,把话头给岔开。
要么就说,“你小子还年轻,底子薄,得一步步慢慢来,不能急”。
要么就说,“这手艺啊,得看悟性,不是谁都能学得会的”。
教给他的,净是些个边边角角的、不顶吃不顶喝的玩意儿。
反倒是跟他翻来覆去念叨什么“要听话”、“要孝顺”、“师徒情分比天大”的时候,那叫一个语重心长,恨不得把自个儿的心窝子都掏出来给你瞅瞅。
他贾东旭是混,是有点儿蔫儿坏,可他不是缺心眼儿的傻子!
可就是这么个不算傻的人,愣是被那口口声声的“好师傅”一步步哄着、推着,走到了今天这步田地,怕是连囫囵尸首都落不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