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这一退，就是十年

    说起王东他们家的破事，村里就没一个不知道的。
    别人家是重男轻女，他们家反过来了，重女轻男！
    王东家从他爷爷那一辈起，祖孙三代，生的都是男丁。
    王东他爹为了拼个闺女，和媳妇连着生了四个儿子，最后才得了个宝贝闺女。
    四个儿子的名字都非常敷衍，叫做东西南北。
    小女儿的名字一看就是团宠，叫王珍珍。
    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外加四个哥哥，把王珍珍直接宠上了天。
    王珍珍从小到大别说下地干活了，连家务事都不让她干。家里有啥好吃好喝的，都要先给王珍珍。全家也只有王珍珍的衣服上面，一块补丁都没有。
    不干活、好吃好喝伺候着就算了。
    自从王东他们兄弟四个娶了媳妇，四个嫂子也被家里逼着，一起宠着小姑子。
    嫂子陪嫁的新布料，转眼就成了小姑子的新衣裳。
    嫂子陪嫁的洗脸盆、新茶缸，没几天就被婆婆换到了小姑子屋里。
    王东他娘还定了个“家规”：
    四个嫂子，每人每个月都要给小姑子一块钱，作为零花钱。
    理由就是四个儿媳妇嫁进来后，儿子们要顾着小家，对亲妹妹就没有结婚前那样照顾了。
    这是四个嫂子欠了小姑子的！
    万春霞本来不愿意，但王东说这一块钱他来出，看到小姑子单纯可爱的样子，万春霞也不好意思发火，只能退一步。
    谁知这一退，就是十年！
    一步退，步步退，刚开始她以为就一个月一块钱的事儿。
    可很快，万春霞发现，他们这个小家庭，甭管买了什么好吃的，好喝的，只要是好东西，丈夫王东都会说：这么好的东西，咱们自己用糟蹋了，拿去给珍珍吧。
    到后来，甚至连万春霞坐月子，小姑子都要跟着一起坐。
    家里炖半只鸡，小姑子吃鸡腿、鸡脯肉、鸡翅膀。
    万春霞吃鸡头鸡屁股，外加小姑子喝剩下的鸡汤渣子。
    娘家送来的月子鸡蛋，婆婆每天做一碗红糖鸡蛋。小姑子吃整个的荷包蛋，万春霞吃里面的蛋花……
    光是她自己受委屈也就罢了，看到王东这么疼小姑子，万春霞想着，等他们有了孩子，王东肯定也会疼孩子的。
    结果呢？她的大妞二妞长大后，亲爹不但不心疼女儿，反倒使唤女儿接着伺候小姑子。
    她万春霞的闺女，居然成了小姑子的贴身丫鬟！
    小小年纪，就要给小姑子端茶倒水，就连上桌吃饭，两个孩子也不敢夹菜。
    因为奶奶说了，好肉好菜要先给姑姑吃。姑姑吃完了，才能轮到她们吃……
    村里所有女人，都羡慕王珍珍。
    可谁都不敢要王珍珍这样的小姑子。
    万春霞心疼两个女儿，长这么大，一直都是捡姑姑不要的旧衣服穿。
    刚好今年赵爱兰在村里开了个代收点，万春霞在山上忙活了小半年，采山货卖山货，好不容易偷偷攒了点布票和棉花票，给两个女儿做了一件过年穿的新棉袄。
    为了多穿几年，还特意做大了点。
    谁知王东看到了，非说大妞穿这个棉袄大了，这个尺码给小姑子穿正合适。
    而且孩子还小，穿新衣裳也糟蹋了。
    不如今年先拿去给小姑子穿，等穿旧了，明年再给大妞穿。
    大妞好不容易有了一件没补丁的新衣裳，哭着不肯脱下来。
    王东气得扇了大女儿一巴掌，强行把她身上的新棉袄扒下来，套在王珍珍身上。
    王珍珍穿上了新棉袄，还扭捏着说，她身上这件也是今年新做的，舍不得淘汰给大妞。
    王东大方地摆了摆手，说：“那就让大妞穿去年的好了。”
    万春霞提着一大篮子菠菜香菜蒜苗，顶着风雪从自留地回到家。
    看到的，就是大女儿穿着去年的破棉袄，半截胳膊都露在外面，冻得脸都青了。
    想到自己和两个女儿，这些年吃过的苦，万春霞抱着赵爱兰，嚎啕大哭。
    “爱兰婶子，这日子真没法过了啊，我们娘仨都快被他们家给欺负死了啊！”
    王珍珍羞得满脸通红，跑回自己屋，三两下脱掉身上的花棉袄，狠狠丢在万春霞身上。
    万春霞抱着失而复得的新棉袄，正要给大女儿换上，突然被王东夺了过去，狠狠摔在地上。
    好好一件崭新的花棉袄，立刻被地上融化的积雪和烂泥给弄脏了。
    万春霞气得脸都扭曲了：“王东你干什么？”
    “干什么？万春霞，你刚嫁到咱们家那天，我就告诉过你，在咱家，珍珍是最大的，有啥好东西都要先给珍珍用。”
    “你倒好，瞒着我，偷偷买了新布新棉花，给大妞二妞都做了新衣裳，却不给珍珍做，天底下有你这样当嫂子的吗？”
    万春霞气得浑身发抖：“我拿我自己采山货挣的钱和布票，给我自己亲闺女做两件过年的新衣裳，我犯了什么天条？”
    王东冷着脸道：“你挣的钱？你嫁到咱们王家，做了王家的媳妇儿，你挣的钱，就是我们老王家的钱！”
    万春霞嘴巴笨，不会吵架，气得眼泪直流。
    不过没关系，她旁边还有个嘴替。
    赵爱兰皮笑肉不笑地说：“春霞啊，你男人说得对，你既然嫁到他们老王家了，那你们就是一家人，一家人，说什么你的钱、我的钱？”
    “你挣的钱是家里的，那家里的东西也是你的嘛~”
    “要我说，你也是死脑筋，我看你小姑子一年四季，新衣裳都穿不完，你还累死累活的自己挣钱，给大妞二妞做衣服干啥？”
    “我要是你，我就直接到珍珍屋子里去拿两件得了。”
    “反正珍珍的衣裳多，她一个人哪里穿的完？”
    “再说了，你男人不是说了吗？都是一~家~人~，姑姑穿不完的衣裳，淘汰两件给亲侄女穿，多正常呀~”
    王东狠狠皱起了眉头：“爱兰婶子，话不能这么说，珍珍的东西，都精贵得很，哪能给别人用？”
    赵爱兰立刻阴阳怪气道：“哟！别~人~啊~刚才你不是还说，你们都是一家人吗？”
    “感情你们让春霞出钱出东西的时候，她跟你们就是一家人。”
    “轮到你们付出的时候，春霞就是‘别人’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