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七章 逼问

    车厢里在这一刹那静谧的仿佛一根银针落地的声音都清晰可见，两人彼此对视。
    良久，连郕戟缓缓垂眸，唇边勾起一个浅淡的笑意。
    “殿下笑什么？”萧安然不解的问道，“我是认真的。”
    “从我选择了您的那一刻起，殿下，我就已经将自己的性命依托于您了。”
    “我知道您的身份，知道您的困境……”
    “我是你走投无路之下的选择。”连郕戟忽然抬眸，眼底隐隐泛起波澜。
    “您是。”萧安然毫无掩饰：“但您也不是。”
    “您是我最好的选择。”
    连郕戟忽而仰头，目光一寸一寸的向她逼近，浑身散发出凌厉压迫的气息，仿佛乌云一般将萧安然笼罩在内密不透风。
    萧安然自认已经见过连郕戟的威严，可是心脏还在随着他的脚步而不断震颤。
    “殿，殿下？”
    连郕戟平日里从不曾在自己面前散发出这样的威压，他素来秉持着一个君子的态度对她恪守礼数而又温和得体。
    除开刚刚相见时她曾在他面前跪过一遭以外，连郕戟再也没有拿那些身份地位的权势来压迫她，可是今日，就在当下，连郕戟身上散发出的气势绝不友善，甚至可以说是尖锐了。
    “萧安然。”他少见的全名全姓的唤她。
    “孤曾与你说过我的过往 ，你应当知道孤绝不容许背叛。”
    “你我既有协约早先，你想要的孤可以给你。”
    “但是……”
    “殿下。”萧安然轻启朱唇，目光从旁侧移到连郕戟双眸，她紧咬牙关逼着自己去直面那双仿佛利箭一般的双眸，一字一顿的开口声音还有些发颤：“从我选择了殿下的那一刻起，从不曾有过半分悔意。”
    听着耳边带着几分颤意的声音，连郕戟的心里却好似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他瞬间就收敛了周身的气势，看向萧安然的目光也变得柔和了许多。
    这几日他的精神太过紧张，以至于竟然在无意间失控了。
    连郕戟对自己的行为也觉得有些诧异，他从不曾在他人面前显露出这般模样。
    他更擅于从点滴中窥探人心，可是面对着萧安然，他却仿佛瞬间失去了耐心，只想要迫切的得到答案。
    可是他却在畏惧着这个答案或许不尽如人意。
    “抱歉。”连郕戟松了一口气，侧身靠在车厢内久久闭目，手腕却突然被柔软的指尖抓住。
    萧安然的指尖泛着微微凉意，仿佛嵌人心脾的山泉。
    “殿下。”她轻轻唤了一声，连郕戟睁开双眸便对上了一双满含担忧的眸子。
    他的心脏一顿，苦涩自唇舌间溢散，他明白了，明白了自己为何会变成这个样子。
    可是看着眼前人眉眼间的淡淡愁容，那些话却又说不出口了。
    “殿下，您没事吧？”萧安然瞧着他的脸色愈发的病态，不由得担心的问道。
    明明这个人方才还在逼问自己，可是这一刻看到他苍白的脸色，萧安然还是不由自主的握上了他的手。
    本应该灼热的掌心，此刻只有一层冰凉的薄汗。
    萧安然心中一颤，细细密密如针刺般的疼痛瞬间在她心底漫开。
    她将这种干瘦归咎于大夫的职业习惯，可是萧安然自己知道这不过是她的自欺欺人罢了。
    她不是没有动过心的人，在这些方面反而比连郕戟更多了份经验，总是这份经验更应该被称之为一个教训。
    可是她已经是个身怀六甲的妇人，未婚先孕早已经将她的名声败尽了，纵使那并不是出自她的本心。
    可是连郕戟是个怎样的人啊，骁勇善战的少将军，位高权重的皇亲国戚，更是上京城无数闺阁女子的梦中良婿。
    她又怎能自大到敢于去觊觎一个这样的男子？
    凭她萧家日渐衰落？
    还是凭她自己近水楼台？
    萧安然不由得在心里嗤笑一声，连郕戟尤其是个会因近水楼台而动心的男人？
    她太清楚自己身边这个男人，他的心早就被关在了铜墙铁壁之内，任你柔情似水还是骄阳如火就不能叫他皱一下眉头。
    若是个无关紧要的人物，就算是死在他面前，他最多只会掏出手帕擦一擦飞溅上来的血渍，然后毫不犹豫的将脏了的手帕扔到那具尸体上。
    当然，更多的情况下是这个人还没能近身就已经魂归西天了。
    这样一个冷心冷清的人又怎么可能会为自己动心？
    萧安然心知肚明，自己的痴心妄想不过是一场空梦。
    更何况她已经有些不敢再动心了。
    即便自己其实没有什么是可以为他所求的，但她还是不敢，还是怕了。
    情爱二字于她相比于甜蜜更多的还是苦涩吧。
    反正自己已经做好了孤身一人的准备不是吗？在这说了她又怎么是孤身一人呢，至少她身边还会有自己的孩子。
    真正的与她血脉与共的孩子。
    想清楚这一切后萧安然面上又恢复了那一片淡然：“殿下，您这几日是累了吧，我给您开个方子可好？”
    连郕戟张了张口最终只是点了点头，目光狼狈的逃离她的双眸。
    “好。”
    萧安然点头，从随身的药匣中取出纸笔，炭笔被一块白布包着小心的放在一旁，她将手中的方子抖了抖重又放回了箱子里。
    “太子殿下已然应允我可以动用城内药房的药材，虽然种类可能有些不全，但是有这几味药补中益气对于缓解疲劳还算有用。”
    “嗯，交给下面人去做就是了。”连郕戟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目光匆匆的在纸页上瞥过便将药方递了出去。
    夜七在车厢外接过药方，仔细的看了一下，上面写着的几味药材确实都是些常见的滋补药材，只是这滋补的房子里为何会有黄连？
    夜七疑惑，夜七不语。
    他信任萧安然的医术就像信任自己的刀一样，萧姑娘的医术那般高明，怎么可能会开错了方子。
    一定是自己学艺不精没有参透其中的奥妙。
    不知道若是萧安然知道了他的心中所想，会不会扶额哀叹，会不会心生愧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