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1章 梦回

作者:沈鸠
    江老爷子冷哼了一声,嘴上不饶人:“你那是她自己争气,别揽功劳。”
    沈怀秋笑了笑:“行行行,您说了算。”
    屋里人都忍不住笑出声来,气氛说不出的热络。
    李秋莲端着切好的西瓜出来,边放盘边笑着打趣:“亲家公啊,您今天嘴上没一句软话,可每回都打听怀秋在外面忙什么,一点都没少关心。”
    江淮君也附和着笑:“是啊,哪回沈怀秋出差回来,爸不是第一个问人家吃得好不好?”
    江老爷子把一把毛豆啪地倒进盆里,冷着脸哼了一声:“那是怕他撑死。”
    话一落,沈鸢终于忍不住笑出声:“外公,您就嘴硬吧。”
    江老爷子盯了沈怀秋一眼,目光又不经意地停在沈鸢脸上,片刻后,语气稍软了一些:“不过他把你养得好,是事实。”
    “我认这个亲家。”
    沈怀秋也不含糊,当即点头:“咱们以后多见见,别光通过我女儿传话了。”
    江老爷子嘴角一抽,抿着茶杯别过头去:“看情况。”
    沈鸢低头偷笑,在贺京辞耳边悄声说:“你外公还嘴硬着呢。”
    贺京辞一手支着下巴,另一手握着她的手指,漫不经心地回:“所以我嘴这么欠,是遗传。”
    两人相视一笑。
    阳光照在宅院内,温暖如春。
    婚期越来越近了。
    但沈鸢和贺京辞并没有交给婚庆团队大包大揽,反而几乎事事亲力亲为。
    “我们想要办一场有温度的婚礼。”
    沈鸢对江淮君这么说的时候,眼里是发亮的。
    “我们能看见彼此喜欢的每个细节。”
    婚礼场地选在郊外一块私人的草地庄园。
    那里草软软的,远离喧嚣,还带着点花香味道。
    帐篷、灯串、小花拱门、木质长椅,一切都按照沈鸢画的手稿慢慢搭建起来。
    有时候她画着草图累了,贺京辞就拖着她去晒太阳。
    有时候他恢复训练过度,沈鸢就悄悄给他做姜汤,煮糖水。
    所有的筹备过程,看起来琐碎,却满满都是两个人一起走到婚姻这两个字的坚定。
    沈鸢亲自挑选请柬的纸张,自己写上宾客的名字。
    贺京辞在一旁懒洋洋地看着,一边点评她的字丑,一边又拎着她的笔帮忙描边。
    “字写得这么圆润,一看就是想嫁给我。”
    “闭嘴吧你。”沈鸢翻白眼,“你写鸢的时候是不是故意多撇了一笔?”
    贺京辞不认账,还理直气壮:“我给你多点翅膀,好飞得回来找我。”
    沈鸢忍不住笑,手一抖,把墨点弄到了请柬边角。
    “行了行了,这一张你拿去留纪念吧,写着写着就毁了。”
    贺京辞眯着眼,眼神却温柔得要滴出水:“我不嫌弃。”
    在灯光下,他的脸色已经和从前没什么差别,气色恢复得很好。
    每天早晚都在小院子里慢走练腿,有时候他走得稳了,还会突然在沈鸢背后拍她一下,吓她一跳。
    她骂他神经病,他却笑得一脸嚣张:“再慢点,婚礼那天你就得背我上台。”
    “梦里吧。”
    沈鸢嘴上不饶,脚步却自动慢下来,陪着他一步一步走的轻快。
    婚礼前一晚,两人窝在搭好的帐篷里,看着灯串在夜风里轻轻摇晃。
    沈鸢靠着他的肩,声音很轻:“京辞,我们明天就要结婚了。”
    贺京辞握紧她的手,像宣誓,又像玩笑:“你明天别逃婚啊。”
    沈鸢咬着唇笑了一声,回头认真望着他:“你等我。”
    “我会走过去,第一眼看到你。”
    贺京辞点头,低低地嗯了一声。
    “我会站在那里,把我的余生都给你。”
    ……
    清晨的阳光洒满草地。
    小提琴在一侧拉着温柔的旋律,宾客陆续入座。
    贺鸣楼穿着笔挺西装,站在司仪旁边,不再是商界那个冷面掌舵人,而是要把儿子送上人生新旅程的父亲。
    江淮君坐在第一排,手里攥着手绢,嘴角含笑,眼眶微红。
    李秋莲则紧张得不行,一直在给沈鸢整理裙摆。
    “妈,我不是主持人,不用一直摸我话筒。”
    “你紧张我不行吗?”李秋莲翻了个白眼,转头看江老爷子:“爸你管管她啊——”
    江老爷子穿着深蓝色中山装,别着胸花,手里握着茶,咳了一声:“等会儿别哭得比新娘还快。”
    沈鸢外公站在角落看着,微微笑着,一句话没说,手里那根拐杖却一直攥得很紧。
    贺京辞站在拱门前,西装挺拔,身形修长。
    他的手指在微微颤,却掩饰得极好。
    阳光落在他肩头,剪出一层浅金色的光晕。
    胸口的胸花是沈鸢亲手挑的浅色百合,清冷又温柔。
    他不笑,只沉静地看着前方。
    他像站在一个漫长梦境的尽头,只为等待那一束光穿越重重人海,向他靠近。
    贺鸣楼站在他身侧,一向气场强大的男人,此刻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低声说:“京辞,手抖成这样了。”
    贺京辞偏头,眼神慵懒:“我又不是去谈项目。”
    “是啊,”贺鸣楼语气不轻不重,“这是你这辈子最重要的一次项目。”
    贺京辞轻笑一声,不争不辩,只是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左手——
    那只手即将戴上戒指,他心里极清楚,这是他愿意交出全部的证明。
    音乐缓缓转入了另一段旋律。
    温柔的钢琴声在阳光下轻轻流淌。
    贺京辞突然觉得,这场婚礼实在太静了,静得像一场梦。
    他眨了眨眼,试图让自己稍微镇定一点,可越是镇定,他心里就越有些荒。
    他甚至有一瞬恍惚。
    像是又站回了那个有阳光、有走廊、有白色校服的校园。
    那时他十七岁,坐在教室最后一排,翘着腿,吊儿郎当地咬着吸管,眼神一直盯着前排那个扎着高马尾的女生。
    他从来没跟她认真讲过话。
    有一次在楼道口差点撞上,是她轻声说了句对不起,然后急匆匆地走掉了。
    他站在原地,看着她马尾晃啊晃,晃进光里,一瞬间突然就不动了。
    那天起,他偷偷记住了她所有的表情。
    晚自习她走哪条路回家,她最喜欢坐哪张图书馆靠窗的位置,她下雨天总会带一把白色伞,伞柄上有一点点淡蓝色的胶边。
    沈鸢从来不知道,讲台上她不经意落下的笔,贺京辞捡起来拿回座位里握了三节晚自习。
    也不知道,文艺汇演后台那句谢谢你帮我拿水之后,他一个人站在天台上半个小时,才勉强把心跳压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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