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拨乱反正

作者:依云在青天
    话说这贾家本也是枝繁叶茂,除开仍在金陵老家的十二房远宗。
    如今尚在京的,仍有八房。
    这八房的源头全都出自贾演、贾源这两个一母同胞的亲亲兄弟,因这二人跟随本朝太祖定鼎江山、立下汗马功劳。
    后又推辞王爵不授,故而受到皇家礼遇,在寸土寸金的神京城占了整整大半条街,毗邻而居互相扶持。
    便是府上一干陈设,也都是按照王府的规格来的。
    兄弟二人中贾演居长,封爵宁国,掌京营节度使。膝下共有四子,嫡传贾代化,再到前太子伴读贾敬以及现在的贾家族长、世袭三品爵威烈将军贾珍;
    弟弟贾源得封荣国,功劳更是不小,开国四王八公一十二侯,除开前面几个,倒有大半曾出自他的麾下。
    其子贾代善同样了不得,虽是勋贵出身,但颇得如今的太上皇、曾经的文成帝信任,常年代他巡视边军。
    当年文成帝北狩大败,被打的溃不成军。
    若非贾代善主动请缨殿后,替他拖延鞑子主力,估计时到今日,文成帝的骨头都化了的。
    可惜经此一战,贾代善身受重伤、根基被毁,班师回朝后在东边的梨香苑养了两年,终究回天乏力,就此驾鹤西去。
    因此贾家尤其是荣国府一脉,对当今太上以及皇室是有重大恩情的。
    明面上,连如今的隆政帝 都得承情。
    若非如此,当年贾赦、贾敬以及当时一干负责陪先太子留守都中,差点拥立新帝、做下好大事的二代们,可能的结局就不是流放、圈禁。
    而是砍头和族诛了。
    故此,作为代善公仅留于世的遗孀,一品荣国夫人,前尚书令保龄侯史家的大小姐——贾老太君,可谓是贾家真正的架海紫金梁以及定海神针。
    只要她老人家还活着,皇室自然会有一份礼遇。
    否则原著中,就荣宁二府的荒唐劲,皇帝不会忍到林家遗孤被糟践致死,实在忍无可忍,才派了锦衣卫过来抄家。
    就这,太上皇还让北静王水溶过来看着,防止兵卒无礼,冲撞了贾家后宅。
    近些年,贾母早不管前宅的事,只一味带着一帮女娃在后宅高乐。
    但也不要怀疑她对整个贾家后宅大大的掌控力度,这不,刚刚就有身边的大丫鬟凑到她耳边言语了两句。
    老太太立时觉得手中的银耳燕窝汤没了甚滋味,叮当一声将调羹扔进碗中。
    “去,把那猢狲给我叫来!
    我倒要看看他哪来的这般煞性!
    连一点尊卑都没有了,敢拿她二婶房里头的人作筏子!”
    这就是王夫人的高明之处了,荣庆堂那边的下人来报,若是由她这个当家主母告小辈的状。
    倒显得她不够体恤,斤斤计较了。
    反而是由贾母房里什么不相干的下人,将自己二房所受的“委屈”告到贾母面前,为了维护二房的体面,老太太势必不会轻易放过贾琮这个“始作俑者”。
    跟她对立而侍的王熙凤此前也是得了消息的,只一个转弯,她就明白了自家姑母如此做派的缘由。
    心下为其这般手段感到心惊,同时,也对自己这个姑母“佛口蛇心”的心地更加了解了一层、
    一直在贾母跟前伺候的鸳鸯立时领命,就要前去。
    不想里间的贾琮耳尖稍动,星眼微睁、神光如电,朗声道:
    “老太太不必动怒,孙儿自有原由!”
    说着轻抖道袍下摆,起身绕过梅花屏风,分别朝贾母、刑、王两位夫人以及李、王两位嫂子见礼。
    然后才直起身来,瓷白的两排大牙泛着冷光:
    “正要向众位长辈请教。
    许是我大房一脉不履咱这荣国正堂久了,连一个奴籍出身、阿物都算不上的东西,都敢在我这个正统袭爵人亲子以及林姑父家的表小姐面前,冷面酸牙、出言不逊的了!
    还是什么时候,我父以及我兄弟二人竟被革除族谱,受不得府中下人们的服侍了?”
    此话说的极重,重到闻听此言的二房众人承受不住,就差指着王夫人的鼻子说她鸠占鹊巢,霸着荣国府正堂不放,纵容下人轻慢大伯哥一家了。
    于是在王夫人的带领下,荣庆堂呜呜泱泱跪了一地的二房中人,就连贾母房中的亲近丫鬟们也全都跟着匍匐在地,毕竟哪有主子们跪着,一群负责跟前伺候的奴仆反而站着的道理。
    于是堂中跟着李纨等人一起服侍的王熙凤,就有些坐蜡,谁让王夫人是她姑母,可偏她是大房嫡子贾琏之妻呢?
    一时间站也不是、跪也不是,只得狠狠瞪了堂下的“小牛鼻子”。
    许是看出她的窘迫,贾母心中叹息,“这也是个拎不清的”
    转而将腕间一直盘着的翡翠佛珠往炕桌一搁,朝她递了个眼色:
    "凤丫头还不扶你二婶起来,地上寒气重。"
    这是在提醒她,此时你非王家女,而是贾家妇,你得分得清里外。
    这原也是她让王熙凤代替二房管家的用意——彼时王夫人往娘家扒拉贾家那点家底儿的行为太过,于是让大房的新孙媳妇代为掌家算是敲打。
    这二人本是姑侄,说到底还是给二房留了面皮。
    谁承想这琏二家的进门以后,反倒成了她姑母的应声虫。
    以往这王氏掌着府里的财库大权,一言一行上下都有人人看着,尚且收敛着。
    如今这般,有什么违规逾矩的事情,她全都交给她这个娘家侄女去办。
    出了事情,那都是大房媳妇在管家,找不到她这个二房婶婶的头上。
    连她这个当婆母的,一时都找不到什么理由罚她规矩。
    今日借着贾琮这个“三孙子”的由头敲打一番也是好的,也让她长长记性,别什么香的臭的都往她娘家扒拉。
    “你也是,下人们哪里做的不对,该骂骂该罚罚。
    实在过了的,就报给前边的爷们,赶出府去,落个眼不见心不烦也就是了。
    何苦留在跟前,委屈了自己!”
    妇人眼界就是如此了,只想着“家和万事兴”,下意识的就想为王夫人开脱。
    一旁的王熙凤最是洞察人心,敏锐的察觉到贾母的心思,忙不迭给她姑母扶了起来落座。
    挥着帕子给她抖落身上的尘埃,嘴里还耍宝似的“埋怨”道:
    “婶婶也是,从来只有主子们犯了事,把过错往下人们身上推的。
    哪有您这般,还没说上几句,就先把罪责往自己身上担的?
    说到底还是菩萨心肠......”
    见她一个大房管家夫人,服侍个二房婶婶殷勤地跟个执事婆子一般,又听她把王夫人比作西天菩萨。
    在场许多人,包括贾母、贾琮、刑氏甚至是王夫人的儿媳妇李纨,眼角都跳了跳。
    紧接着又转头朝着贾琮发作道:
    “好个琮老三,今日也不知是发了哪门子失心疯,竟敢挑拨起家里长辈的兄弟情谊来了。
    还不赶紧退下,等回头我跟你二哥禀告了公爹,自有你好果子吃!“
    “蠢货!”
    贾琮连个正眼都懒得给她,直接朝贾母拱手:
    “老太太容禀。孙儿从记事起,便长在东路院里,原也只道是本该如此。
    毕竟父母在不分家,且世间行事本也以东为贵。
    譬如当年的源、演二祖,宁国居东。
    及至年长,才知道这世间道理除了以东为贵,还有名正言顺一说。
    当家堂号不归本府袭爵人继承,反倒是落在了区区工部员外郎一个小小的五品官手里,以至于时至今日,连个奴籍辈的也敢朝我这正儿八经的主子摆脸色了。
    是以,正要请祖母大人出手,拨乱反正、溯本归源,使我贾家传承有序、不至为外人讥诮也!“
    “铛啷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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