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8章 哥，我怕

    确认危险解除，叶笑笑脑子里那根绷到快断的弦，“啪”一声彻底松了。
    力气瞬间被抽空，眼前猛地一黑，耳朵里嗡嗡乱响，天旋地转。
    她软倒在地，背靠着粗糙冰凉的树干，大口喘息，喉咙里发出压抑不住的呜咽，混合着解脱和后怕：
    “得救了……终于……得救了……”
    整个人软得跟没骨头似的，瘫坐在地上，连抬根手指头的劲儿都没了。
    连长王旭快步走过来，军靴踩在枯叶上“沙沙”作响。
    昏暗的光线下，他看清了树后那个蜷缩的身影，正是叶营长的妹妹，瞧着别提多狼狈了。
    冷汗把乱糟糟的头发打湿，黏在脸颊和额角。她摸了摸火辣辣疼的侧脸，那里高高肿起，是挣扎时挨的。
    军绿色的衣裤上全是泥和草屑，好几处被树枝刮破，露出底下皮肤上渗着血丝的红痕，看着就让人心揪。
    “你怎么样？还好吗？伤到哪儿没有？”这声音像往浑水里丢了颗石子，把叶笑笑飘散的意识拉回一点。她感觉冰冷的寒气钻进骨头，身体疼得厉害，眼前还是模糊的，看东西有点花。想说没事，嗓子眼又干又紧，跟砂纸剌过似的，试了好几下，才发出抖得不成调的声音：“我……我没事……没、没打中……”
    王旭从接到消息起就悬着的心，听见这句，才算“咚”一下砸回了肚子里。
    这要是叶营长的妹妹真在他眼皮子底下出了事，他回去没法跟叶营长交代，那后果……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他明显松了口气，刚要扭头叫战士，“小张，小李，先把叶笑笑同志扶……”
    话没说完。
    林子另一头，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比刚才追捕时还要急，还要不顾一切！
    是那种拼了命跑，踩断枯枝、硬生生撞开挡路灌木丛的动静，裹挟着一种快要崩溃的慌乱！
    紧接着，一个高大挺拔的军装身影猛地冲破最后一层枝叶，踉跄着闯了进来。
    人还没站稳，就疯了似的四下扫视，声音因为跑得太猛和压不住的焦急恐惧，哑得变了形，几乎是吼出来的：
    “笑笑！笑笑！你在哪儿？！回答我！”
    是哥哥！
    这声音沙哑扭曲，却熟悉得刻进了骨子里！
    叶笑笑浑身狠狠一震。
    刚刚好不容易压下去，或者说根本来不及细想的那些害怕、委屈、后怕，全被这一声带着哭腔的呼喊给点着了，轰一下炸开！
    所有强撑的冷静，所有硬扛的胆气，瞬间垮塌。
    她呆呆地望着那个冲进来的人影，看着他军帽下淌着汗的额头，看着他剧烈起伏的胸膛，看着脸上满了惊惶的脸。
    下一秒，蓄满眼眶的水汽再也兜不住，滚烫的泪珠子争先恐后地往下砸。
    “哥——！”
    她哽咽着，其实她心里都怕死了，当时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去一个人对抗那三个人。
    叶志军听到声音猛地转头，一下子就锁定了树底下那个缩着哭的身影。
    下一秒，他几步冲到跟前。
    他一把抓住叶笑笑瘦弱的肩膀，力气大得吓人，
    他急切地上下打量她，当看到她脸上、胳膊上那些划伤和破烂的衣服时，整个人一僵，嗓子发紧，声音抖得厉害，带着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恐惧：“笑笑，怎么样？！告诉哥，伤着哪儿没有？！”
    叶笑笑看着哥哥因为极度惊慌担忧而扭曲的脸，感受着他指尖传来的剧烈颤抖，所有硬扛下来的东西再也撑不住了。
    喉咙像被堵死了，强烈的哽咽让她一个字也说不出，只能拼命摇头，再摇头，眼泪哗哗地流，眼前一片模糊。
    “哥……”
    她抽泣着，最后一丝力气也没了，猛地往前一扑，一头扎进他怀里。汗水和泥土的气息，却无比结实，让人心安。
    叶志军的心脏被妹妹柔软的身体撞了一下，紧接着，是铺天盖地失而复得的狂喜和庆幸，几乎把他淹没。
    “还好你没事，还好！”
    死死搂住妹妹，能清楚感觉到她身体控制不住地抖，跟风里的叶子一样。
    他一只手牢牢圈着她单薄的后背，另一只手抬起来，有点笨拙，却又无比轻柔地拍着，安抚她。
    手掌下那瘦削的脊背，隔着布料都能摸到骨头的形状，让他心悸得厉害，后怕一阵阵涌上来。
    他把声音放得低低的，一遍又一遍在她耳边重复，想用自己的声音驱散她的恐惧：“没事了，笑笑，没事了，哥来了，都过去了，啊？别怕，哥在这儿，没事了。”
    叶笑笑再也忍不住。
    她把脸深深埋进哥哥带着硬朗气息和军装布料特有味道的胸膛里，放声大哭。
    “呜呜呜……哥……我好怕……我真的好怕……呜……我以为……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呜呜呜……”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想把刚才所有的惊恐、绝望、硬撑和劫后余生的后怕，都变成滚烫的泪水倒出来，浸湿他胸前的军装。
    叶志军紧紧抱着她，任由她的眼泪迅速洇湿他胸前的布料，一片滚烫的湿。
    他下巴绷得死紧，线条冷硬。他抬起头，那双眼睛冷冷地扫过不远处被战士们死死按在地上的三个俘虏，指节因为用力握紧而微微发白，里面翻腾着几乎要将人焚化的怒火和杀气。
    王旭感受到叶营长身上散发的骇人气息，心中一凛，他快速看了叶营长一眼，见他暂时无暇他顾，才极轻地对旁边的战士们做了个后撤的手势，示意他们押着俘虏退到稍远处，暂时将这片空间留给这对刚经历生死的兄妹
    哭了不知多久，叶笑笑的哭声总算渐渐小了下去，只剩下压不住的、断断续续的抽噎。
    她靠在哥哥怀里，缓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抬起头。
    小脸哭得一塌糊涂，泪水、汗水、泥土混在一起，眼睛肿得跟俩核桃似的。
    她下意识用脏兮兮的袖子使劲蹭了蹭脸，声音又哑又带着浓浓的鼻音：“哥，他们……他们有枪……他们开枪打我……想要我的命……” 经历了生死一线的恐惧后，她在最信赖的哥哥面前，终于卸下了所有防备，将压抑的委屈和害怕一股脑地倾诉出来。
    他周身的气息骤然变冷，空气都沉重了几分。
    他抬起手，用带着薄茧的指腹，小心翼翼地，一点点抹去妹妹脸上的脏污，可他语气里的寒意能冻死人，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哥清楚。他们跑不了，这笔账，哥会一字不差，连本带利，给你讨回来！”
    他猛地扭过头，视线像刀子一样射向不远处被战士死死按住的三个俘虏，那股子凶狠和戾气，要是眼神能够杀人，他都想把几人碎尸万段！
    “王旭！”他厉声喝道。
    “到！”王旭立刻上前一步，站得笔直，心里也是一凛。他从没见过叶营长这样杀气外露的样子。
    “把这三个人，立刻给我带回去！”叶志军的声音冷得像冰碴子，“分开审！严加看管！”
    “是！保证完成任务！”王旭大声应道，不敢耽搁，立刻招呼战士们押着俘虏准备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