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那个轮廓

作者:爱吃榴莲的咖啡
    虞听像是感知到了什么,毫无预兆地突然转身。
    “怎么了?”
    许知夏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脸上写满了诧异。
    夜风悠悠地吹过那条空荡荡的林荫道,发出轻微的“簌簌”声,只有寥寥几片落叶应和着风声,给寂静的氛围添了几分萧瑟。
    “......没事。”
    虞听轻轻摇了摇头,可手却不由自主地摸了摸后颈,仿佛想要驱散那如影随形的怪异感觉。
    这两天,这种被注视的感觉简直像个摆脱不掉的幽灵。
    在图书馆自习的时候,他总能察觉到书架后有个若隐若现的身影,每当他抬头探寻,却又只看见一排排沉默的书籍;
    在食堂排队时,他能感觉到远处某个座位上有人在安静地观察着自己,可当他装作不经意地看过去,那些目光又仿佛从未存在过;
    甚至昨晚他独自回公寓,路灯下总有一道影子,始终和他保持着一段若即若离的距离,他快走,影子也快走,他慢下,影子也跟着放慢脚步。
    奇怪的是,尽管被这样“跟踪”,他竟从这份注视中感受到一种近乎小心翼翼的......温柔?
    这温柔让他困惑不已,不知道究竟是敌是友,也愈发好奇这背后的人到底是谁。
    “虞听学长!发什么呆呢!”
    话剧社的学弟在火锅店门口使劲儿挥手,那大嗓门儿打破了虞听的思绪:
    “肥牛卷都要被抢光啦!”
    热气腾腾的火锅桌前,虞听半推半就地被众人簇拥着坐在了主位。
    红油锅底在火上“咕嘟咕嘟”欢快地冒着泡,升腾起的氤氲热气迅速模糊了玻璃窗,给整个空间蒙上一层梦幻般的朦胧。
    就在这一片模糊中,虞听不经意间抬眼,突然看见马路对面的梧桐树下,静静地站着个穿黑色风衣的高挑身影。
    那人双手随意地插在兜里,半张脸藏在立起的衣领后面,只露出一双深邃的眼睛,宛如藏在黑暗中的幽潭,神秘而莫测。
    刹那间,两人的视线隔着蒸汽与玻璃窗相遇。
    虞听的心脏猛地一缩,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涌上心头。
    下一秒,那人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抬手压了压帽檐,动作流畅而迅速,紧接着转身,几步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快得让虞听几乎以为那只是自己的幻觉。
    但那个轮廓......
    那一瞬间的熟悉感太过强烈,虞听的筷子“啪嗒”一声,毫无预兆地掉落在桌上,清脆的声响在热闹的火锅店中显得格外突兀。
    “怎么了?”
    许知夏敏锐地察觉到他的异样,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疑惑地问道,“看见熟人了?”
    “......可能看错了。”
    虞听赶忙低下头去捡筷子,可心跳却不受控制地莫名加速,仿佛要冲破胸膛。
    火锅店的热闹声依旧此起彼伏,可在虞听耳中却渐渐远去。
    他死死盯着窗外那个身影消失的方向,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动作机械而迟缓。
    虞无双。
    这个名字就像一根尖锐的刺,深深地扎在他记忆的深处,每一次触碰都伴随着钻心的疼痛。
    最后一次见面,是在他十八岁那年。
    那时的他,好不容易攒够了许久的钱,满心疲惫地回到那个所谓的“家”,只为了结算拖欠已久的赡养费。
    那时的虞无双还是个被虞德坚毫无底线宠坏的少年,肥胖的身躯紧紧裹在昂贵的名牌T恤里,衣服被撑得变了形。
    那张圆滚滚的脸上,满脸横肉堆积在一起,生生挤得那双本该灵动的桃花眼都变了模样,只剩下两条细细的缝,透着一种让人不舒服的狡黠。
    “哥,就这么点钱?”
    少年嘴里叼着棒棒糖,那嚣张的模样刺痛了虞听的眼。
    只见他用脚尖随意地踢了踢装钱的信封,语气里满是不屑:
    “爸说你在大城市赚大钱呢。”
    此刻,记忆里的声音和方才惊鸿一瞥的那个身影,就这么毫无预兆地重叠在了一起。
    不对。
    虞听猛地回过神来,双手下意识地攥紧茶杯,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刚才那个穿风衣的人,身形修长挺拔,每一个动作都透着一种干练,帽檐下隐约可见的侧脸线条利落分明,和记忆中那个肥胖油腻的少年简直判若两人。
    唯一熟悉的,是转身时那一瞬的眼神——
    那和虞母如出一辙的,天生含情的桃花眼。
    即便只是惊鸿一瞥,也让虞听瞬间捕捉到了那份熟悉感。
    “听宝?你脸色好差。”
    许知夏担忧地凑了过来,轻轻推来一碟红糖糍粑,眼神里满是关切:
    “是不是太累了?”
    虞听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可那笑容却比哭还难看。
    他下意识地夹起一块糍粑,放入口中,甜腻的味道瞬间在舌尖化开,可此刻,这甜却仿佛只是为了衬托心底那更苦涩的回忆。
    医院里刺鼻的消毒水气味,仿佛穿越时空,再次钻进他的鼻腔;
    心电图那刺耳的警报声,也在耳边不断回响;
    还有虞母枯瘦如柴的手腕上,高高凸起的青色血管,那是生命在一点点消逝的痕迹。
    “德坚......”
    病床上的女人气若游丝,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可她却固执地抓着丈夫的手,眼神里满是对两个儿子的牵挂:
    “小听和小双......都是你的孩子……”
    那时跪在病床前的虞德坚,哭得像个无助的孩子,涕泪横流,嘴里连连点头,信誓旦旦地答应会照顾好他们兄弟俩。
    可母亲闭眼的第二天,虞德坚就醉醺醺地出现在赌场,把家里所有的积蓄都输在了那张罪恶的赌桌上。
    “听宝?听宝!”
    许知夏焦急的呼唤终于将他从痛苦的回忆中拉回现实。
    “抱歉,”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
    “我突然想起有份论文资料落在排练室了。”
    匆匆告别众人,虞听独自一人站在火锅店门口,大口大口地深呼吸。
    夜风裹挟着丝丝冷意,毫不留情地拂过他的面颊,让他微微颤抖。
    他久久地望向刚才那个身影消失的方向——
    空荡荡的街道上,一片枯萎的枫叶孤零零地打着旋儿落下,仿佛是这个夜晚唯一的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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