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真理之门（四）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在刚刚经历了一场超规格战斗的巢都底层A-13区。
    色孽守密者湮灭处，那个巨大的能量空洞还在缓缓散发着余温和淡淡的净化气息，证明着刚才并非幻觉。
    卡里乌斯中士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爆弹枪，喉咙有些发干。
    他经历过无数惨烈的战斗，见过各种恐怖的异形和恶魔。
    但刚才那一幕……那种冰冷的、高效的、将一头强大高阶恶魔从内部彻底分解净化的场面，依然让他感到了源自灵魂深处的寒意。
    那不是战斗，那是……处理。
    像机械神甫处理废弃零件一样，精准，无情，不带丝毫烟火气。
    帕拉蒂娜修女队长紧握着手里的权杖，她嘴唇翕动，低声诵念着赞美帝皇的祷文，试图驱散心中那股难以言喻的违和感和亵渎感。
    这些没有感情的钢铁造物，它们拥有的力量，还有那种诡异的液体金属形态……
    这一切都散发着黄金时代黑暗科技的禁忌气息。
    信仰与现实，在她心中剧烈地冲突着。
    阿尔卡恩上尉默默收回了守护者长矛。
    身为帝皇最古老的禁卫，他见证过人类最辉煌的时代，但马库斯依然让他本能地感到了危险。
    “威胁，清除了。”马库斯打破了沉默，十五万的源能点数入账，这无疑是巨大的收获，足以让他制造更多的“哨兵”。
    但色孽守密者的强大也超出了他的预期，若非“净化”协议这种超纲的底牌，仅凭常规火力，恐怕要付出极其惨重的代价才能将其磨灭。
    “系统，这种‘净化’协议，消耗如何？能否常规化？”马库斯在意识中问道。
    【亲爱的主人，‘净化’协议本质是纳米集群的超高速分解、重构与源能过载引爆主人赋予的技能，暂时对纳米机器人本身来说损耗可以忽略，但主人境界提升后，还会解锁其他能力特性。】
    果然是系统出品。
    马库斯心中了然，对眼前这道裂隙，心中多了许多期待。
    与此同时，泰拉上层，狮门太空港。
    这里的依旧弥漫着硝烟、恶臭和血腥。
    喊杀声、爆炸声、恶魔的咆哮声、以及狂信徒们病态的祷告声，汇聚成一片战争交响曲。
    连续九天九夜的鏖战，让战斗修女这些钢铁处女也疲惫不堪；
    高强度的灵能输出和持续对抗亚空间腐蚀，即使对灰骑士也是巨大的负担；
    寂静修女们的状态也好不到哪儿去，黑色法衣上浸染着不知是敌人还是自己的血液，动作也不如最初那般迅捷；
    太空野狼们的战吼不再那么洪亮，许多战士依靠着意志和战斗药物强行支撑，动力甲上的伤痕层层叠叠，甚至能看到裸露的金属骨架和紧急修复的焊接痕迹；
    最令人心悸的，是那些金色的巨人，帝皇禁军。
    他们是混沌军队最优先的打击目标，无数恶魔和叛徒阿斯塔特疯狂地围攻着这些帝皇的守卫。
    原本神祇般不可战胜的他们，在长达九天九夜、几乎永无休止的、针对性的高强度围攻下，此刻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近半的金色身影永远倒在了这片被玷污的土地上，他们的牺牲往往是为了掩护阵线，或是强行击杀强大的恶魔领主。
    剩余的禁军战士，他们华丽的奥拉米特战甲早已失去了往日的光泽，布满了刀痕、弹孔和恶魔污血凝固后的黑紫色斑块。
    风暴盾牌的能量场忽明忽灭，守护者长矛的矛尖也沾满了难以洗刷的污秽。
    “轰！！！”一发来自混沌掠夺者坦克的重炮，精准地命中了禁军阵线的一角。
    爆炸的气浪将两名禁军战士掀飞出去，重重砸在残垣断壁上，金色的甲片四散飞溅，其中一人显然失去了战斗力。
    另一人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紧随而来的密集爆弹火力压制，火花在他残破的甲胄上不断炸开。
    “缺口！堵住缺口！”禁军盾牌上尉怒吼着，他顾不上自身的伤势，挥舞着守护者长矛，顶着倾泻而来的爆弹火力，率先冲向那辆试图碾过防线的混沌掠夺者坦克。
    长矛前端爆发出刺目的能量光芒，精准地刺入了坦克的侧面装甲薄弱处，狂暴的能量瞬间涌入，将其内部结构彻底破坏。
    轰隆！坦克发出一声沉闷的爆炸，化作一团燃烧的废铁，堵住了部分缺口。
    但更多的混沌星际战士和狂暴的恐虐恶魔正从缺口两侧涌入。
    “为了帝皇！”幸存的禁军战士发出决绝的怒吼，他们以伤痕累累的身躯组成一道新的、更加单薄的金色防线，用手中的长矛和意志，死死顶住潮水般涌来的敌人。
    轨道上，战斗同样惨烈。
    帝国海军的战舰与混沌舰队疯狂地互相倾泻着火力。
    宏炮的怒吼、光矛的闪耀、鱼雷的爆炸……在同步轨道上形成了一片由钢铁残骸和能量风暴组成的死亡地带。
    不断有战舰在爆炸的火光中解体，化作宇宙的尘埃，忠诚的舰员们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仍在向敌人开火。
    忠诚的极限战士东部战团，乘坐着突击艇和登陆舱，冒着密集的防空火力，一次次强行突入混沌战舰或被混沌占领的轨道平台，进行残酷的跳帮作战。
    狭窄的通道内，爆弹枪的轰鸣和链锯剑的嘶吼不绝于耳，蓝色的动力甲与各种颜色的叛徒甲胄绞杀在一起，每一寸空间都在易手，每一秒都有阿斯塔特倒下。
    每一处战场，都在流血，都在牺牲。
    混沌的攻势永不停歇，无穷无尽。
    叛徒军团、恶魔引擎、数以亿计的疯狂信徒、以及源源不断从亚空间裂隙中涌出的恶魔……
    星炬的光芒虽然稳定，却无法阻止现实层面的血腥死亡。
    皇宫深处，永恒之门前。
    禁军通讯官去而复返，他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焦急和疲惫：“摄政王大人！瓦洛里斯元帅再次请求指示！西侧防线压力已达极限！禁军第三连队几乎全灭，元帅本人也已负伤！他们最多……最多还能再坚守一个泰拉日！”
    基里曼的目光紧紧锁定在狮门太空港的战术图上，代表禁军最高指挥官图拉真·瓦洛里斯的图标，正在承受着数倍于己的混沌精锐的围攻，周围代表友军的光点正在快速减少和黯淡。
    他沉默了片片刻，坚硬的金属拳套，无声地握紧，发出细微的金属摩擦声。
    只要他一声令下，活圣人塞勒斯汀，以及她麾下战力保存相对完好的战斗修女精锐“殉道女士修会”，这支帝国最强大的机动预备队，就能瞬间插入战场，暂时击退混沌的攻势，为瓦洛里斯解围。
    但他不能。
    至少现在不能。
    “告诉瓦洛里斯，坚守阵地。不惜一切代价。”
    “告诉他，援军……正在穿过最后的亚空间乱流，他们就快到了。”
    “可是大人……”通讯官还想说什么。
    “执行命令。”
    通讯官低下头，声音沙哑：“遵命，摄政王大人。”
    基里曼看着通讯官沉重离去的背影，缓缓闭上了眼睛。
    添油战术，是兵家大忌。
    尤其是在面对混沌这种几乎拥有无限兵力的敌人时。
    每一次投入预备队，都只能暂时缓解压力，换来的却是更长久的消耗和更大的风险。
    塞勒斯汀是最后的王牌，必须用在最关键的时刻，用在能够决定胜负的节点上。
    他在等。
    等那些正在穿越扭曲亚空间、火速赶来的兄弟子嗣们。
    极限战士、暗黑天使、圣血天使……还有其他无数接到勤王诏令、正在急速赶来的星际战士战团。
    只有当这些主力抵达，汇聚成一股足以反击的力量时，才是动用最后预备队、发动决定性反攻的时刻。
    在此之前，狮门太空港的守军，包括瓦洛里斯和他的禁军，都必须承受这炼狱般的煎熬。
    这是为了帝国整体战略，不得不做出的残酷牺牲。
    基里曼睁开眼，望向皇宫穹顶之外那片被战火染红的天空，目光穿透了大气层，投向了无尽的黑暗虚空。
    “快一点……再快一点……”他将帝国的命运，寄托于那尚在亚空间风暴中挣扎的援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