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欢呼吧，我没有杀你

    第二天，阳光普照，黄沙淹没了绝大多数战争的血迹，即便是个别人连夜的哀嚎，都在瑟瑟秋风中被淹没。
    早上五点时分，天刚蒙蒙亮，鬼族们就在起锅造饭，熊熊的火光温暖着周围每只鬼的面庞，一张布满疤痕的脸上满是狂喜之色。
    “今天的早饭是鸡蛋肉丝面，想吃的都在后面排好队哈！”
    “来啦来啦，别挤别挤！”
    “哎呀，我先来的，你到我后面去，别插我队！”
    “插你队不行，插我队就可以是吧？后面去后面去。”
    队伍的最前头，负责打饭的掌勺大叔见同胞们为了抢自己做的饭菜竟然队伍有些凌乱，颇有几分得意，嘿嘿一笑：
    “都给我排好队！”
    “队都排不好就去跟苍角一桌，我看看有几个人抢得过那孩子！”
    此话一出，终于是没鬼闹腾了，大家安安静静，心底的馋虫却在每一步接近饭桶时勾引味蕾。
    眼泪，从嘴角滑落下来。
    而防卫军营地的另一侧，针对防卫军领导层另一位重量级人物的拷问，就没那么其乐融融了。
    如果是针对亲卫的是拷问，那针对沃斯的就只剩下拷了。
    “求求你，求求你让我吃一口，我饿了一晚上了，我感觉要是再不吃东西，我的胃会吃了我的！”
    防卫军营地内的某处，一个相对清净的地方。
    前白银军研究科员沃斯，此刻被尼龙绳子结结实实捆在一块大石头上，任凭他如何挣扎，他都死活挣脱不开。
    但他仍不放弃，瞪着血红的单眼，脖子处的血管已经渗出微微紫色：
    “零号....不，十一号！”
    “啧，也罢，我不管你是几号，快把鸡汤给我！我以白银研究科员的身份命令...”
    锃！
    伴随着一声清冽，一抹银白色忽然闯入了沃斯的视野。
    他看见了寒光一闪，也看见了匕首光洁的侧面倒映着他的脸。
    旋即，匕首迅速贴近，刀锋于他脖子处走上一遭，缕缕血丝渗透出来，空气中顿时浮现起一股腥甜的味道。
    冰冷触感忽至，白发少女择人而噬的目光仿佛威压一般降临在他身上。
    曾经的待遇如今两相反转，沃斯呼吸一滞，瞳孔剧烈地颤抖着，豆大的汗珠从额头微微渗出，打气都不敢喘一下。
    忽然，一阵咕噜咕噜的声音响起。
    崔姬回眸一瞧，发现赫然是锅中的鸡汤涨势沸腾，锅盖几乎就要被顶开。
    她连忙抽身而动，精致白皙的小手将锅盖掀开，汤勺缓缓在锅中搅动。
    沃斯顿感世界一亮，压力骤然降低，终于有了片刻喘息的机会。
    也就在这时，他才发现原来自己屏住呼吸这么久，一口气差点没回过来。
    “水...我先喝水....你的鸡汤，可不可以...”
    沃斯不忘初心。
    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贪婪的目光紧紧锁在鸡汤中。
    “我...受了很重的伤，如果不吃点东西的话，怕是活不到军事法庭审判我的时候。”
    沃斯低头看了看自己。
    如今的他现在颇为狼狈，不仅小腿以下血肉模糊，就连手指都少了好几根。
    即便是还健在的手指，也有细长的铁针刺穿他的指甲缝，至今还挂在上面。
    原本好好的研究员，一晚上过去了，他跟个血人似的，近乎找不到完好的皮肤。
    不久后，沃斯抬起头，用有些希冀的目光看向崔姬。
    若是再不吃点东西，他就真要死在空洞里了。
    然而...
    “这是我给老板熬的鸡汤，你最好是把你的狗胆子收起来。要是饿了，就自己把自己的下嘴唇咬进去吃掉！”
    崔姬回头瞪了沃斯一眼，眼神里满满都是寒冷的杀意，牙齿咬得嘎吱作响，手中的汤勺不知不觉间被一股巨力捏得变形。
    很难想象，崔姬到底是抱着什么样的觉悟才能忍下杀念不杀他。
    但是，沃斯真的要扛不住了。
    他能感受到自己胃部传来的刺痛感。
    本就肠胃不好的他在受了一夜的冻；挨了一夜的饿；忍了一夜的伤。
    他清楚地感觉到要是再不吃点东西，等到胃穿孔了，胃酸灌进小肠。
    那时候，就是胃来吃他了！
    于是，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说道：“你折磨我一晚上了，也该泄愤了吧？”
    “我还得参加军事法庭，到时候自有法律来审判...”
    可没等沃斯说完，崔姬的答复就硬生生将其截断。
    “那当初你们就像丢掉破抹布一样随意舍弃我们十多个姐妹的生命，又是哪条法律通过的。”
    轰！
    忽若漫天惊雷炸响，沃斯大脑一白。
    当初未曾多想的一发回旋镖，在飞了半个多月以后，竟然精确追上了今天的他！
    冥冥之中，沃斯好像明白了什么。
    他大概、也许、可能...活不到军事法庭的那一天了。
    “嗯，今天的鸡汤不错，鸡肉做的老一些，更入味一点，这才有复仇的味道。”
    崔姬拾起汤勺，浅浅抿了一口醇香的鸡汤，立马面色一变，陶醉地捧着自己的脸。
    “嘻嘻，今天的味道很好！虽然比不上离开家里的那天辅料众多，但军队的味道老板也会喜欢吧！”
    说着，崔姬就隔着一块布将部队锅双手捧起，倒进早已准备好的食盒之中。
    伴随着最后一滴鸡汤落下，食盒彻底封盖。
    崔姬端起食盒，起身欲走。
    “等等，我怎么办？”
    忽然，一声尖啸从身后叫来。
    沃斯仅剩的那只眼睛已经渐渐弥漫开独属于以太物质的紫色，因为疯狂而显得分外狰狞：
    “我...我...你不会真想杀我吧？”
    “当然不是哦，我在老板眼里一直是好孩子来着。”
    崔姬微微歪头，莞尔一笑。
    此刻，她不再抱有杀意，脸上尽是老板即将品尝她亲手制作鸡汤的幸福，所以声音相当温柔。
    倘使是平常，旁人或许会以为她在撒娇。
    “你会被捆在这里，就跟当初的我一样无能为力。”
    “你疯了似的尖叫，嘶嚎，将希望付诸于求救，渴求随着时间推移、你的希望会越飘越远，最终会有某个善良的天命之人得以回应。”
    “但是...没有！”
    “没有人听见，更没有人在意。”
    “只有以骸悄然降临到你身边，它们围着你转，环伺观察。”
    “但别害怕，你很快就会发现它们不会伤害你。”
    “因为你的四肢已经变成了紫红色！！！”
    “那是以骸的颜色，是以太侵蚀的前兆！”
    “你会发现，以太结晶在你体内疯长。起初你以为只是一颗小结石的东西于一夜之间变得很大。”
    “它是【核】！是以骸的标志！”
    “你将眼睁睁地看着它一点一点挤兑你的心脏，午夜梦回时你会听见它沙沙的声响。然后在针扎一般的痛苦中发现周围的以骸全都缄默着，凝望着。”
    “它们的【核】在某个漆黑的夜里共鸣，弥漫闪光，它们屏息等待，一个新的同伴油然新生！”
    “你！将凭借以骸的身份，重活一世！”
    “欢呼吧！我没有杀你！”
    ...
    十分钟后，崔姬来到离行的队伍前。
    她凭借着老板发送的定位，精准找到了老板所在的军车。
    与上一辆被雅小姐砍到报废的军车不同，这次的军车是八座的。
    吧嗒！
    车门打开，崔姬一下子坐了进去，第一时间将鸡汤放到老板腿上，食盒打开，满车飘香：
    “老板，我帮你熬了鸡汤！你快喝点补补！”
    “哦。”
    枫染轻轻哦了一声，随即打眼往四周一看，见除了崔姬以外，车上其他人面上色彩纷奇，不禁嘴角一抽，出声问道：
    “要不，你们也喝点。”
    请问此言，副驾驶的月城柳当即反应过来，连连摆手：“不用不用，大家都吃饱了，我想应该没人会...”
    这碗鸡汤，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崔姬专门给枫染熬的，这时候上去要，那不得被崔姬恨死呀！
    但人机雅看不懂这些。
    她从驾驶室内探过头，颇有几分好奇：“正巧我没吃早饭，有些饿了，能给我来一点吗？”
    咦！！！
    崔姬面色一黑，但脸上依旧保持微笑：“请问，雅小姐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她可记得，因为枫染的计划从头彻尾不需要雅小姐参与，所以就让她在后半段自己去找称颂会算账。
    她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崔姬还以为她最后会自己出空洞！
    “今天一早，恰好没赶上早餐。”
    雅小姐面无表情，从驾驶室探过身去，将就食盒里的勺子抿了口鸡汤，看得崔姬和月城柳眼皮直跳。
    “嗯，很好喝。”
    崔姬都快哭出来了，一张小脸跟苦瓜似的。
    呜呜呜，那是我给老板准备的勺子！
    “嗯？有吃的！苍角也要！”
    忽然，一道有些稚嫩的声音从车后排传来。
    崔姬木然回首，这次发现原来军车后面还躺着昏迷不醒的巫女小姐和苍角。
    苍角睡眼惺忪，似是是刚刚从梦中醒来。
    一睁眼，她就看见了枫染手里的鸡汤，因为姐姐昏迷不醒而悲伤的眼泪从嘴角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