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瞎子我来晚了？

    哨点的大火，让周围的雪层露出了干涸枯黑的地面。
    在漫天寒风之中，又被冻成了冷冽的寒冰。
    云层后的星斗注视着宛如地狱的哨点——那里已经付之一炬了。枯骨也被烧的焦黑，狂吠的狼犬沉寂在安静的山巅。
    以岁的衣摆被火焰烧出了几个破洞，身上只有些许子弹的擦伤。
    黑背老六瘫倒在不远处的石头底下，白姨焦急的查看他身上的伤口。黑背老六身上的炸伤可比以岁身上的擦伤严重得多，处理不好的话，在这种大雪天里，就离死不远了。
    不过一时半会儿也死不了。
    以岁蹲在那两个小孩子面前，撕下来袖口的衣料当做绷带，缠上了小女孩破了口子的脚腕上。
    他淡淡道：“这里没有药物，只能暂时绑着，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避免伤口周围的肉成冻肉。”
    小女孩嗫嚅道：“谢谢您……先生，您身上也有伤口。”
    以岁：“没事。”
    他问：“你们两个有地方去吗？”
    原本他不想问的，遵从天意，或者说是本心？救下这两个小孩子，已经挺麻烦的了，但是刚才给小孩包扎的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有些像师父。
    如果是师父的话，应该会问这么一句的吧？
    所以他也问了。
    小男孩拉住妹妹的手，说：“有地方去的，我们是被抓来的，家在距离长沙不远的地方，我们…我们不知道该怎么回去。”
    让两个小孩子跋山涉水从这里回长沙，那实在是太强人所难了。
    以岁指了指大石头后面的黑背老六：“你们两个跟他走吧，去山下的村子。我还有事要处理，没空管你们。”
    “不用不用！”两个小孩连忙摆手，“您…您能救下我们已经很好了，不然，我们估计活不过三天的。”
    黑背老六咳嗽着站起来，他其实可以自己走的，但是白姨扶着他，这个沉默寡言的男人也就闷不吭声的叫她扶着走了。
    他握着白姨的手，来到以岁面前。
    郑重说：“多谢。”
    没有以岁，他可以炸了哨点一个军火库，但是很悬可以将白姨安然无恙的带回来。
    他一辈子背着刀四处流浪，孤家寡人，什么都不怕，唯有重情义二字。
    来救人，就是抱着必死的决心的。
    只是峰回路转，遇见了同样在这里的以岁。长沙二爷这个弟子，就算出了长沙城，没有二爷撑腰，也是个极其果断的狠角色。
    这次，不管是阴差阳错还是什么，他都承了这位岁爷的情分。
    欠了人情，以后是一定要还回去的。
    黑背老六认真承诺：“以后岁爷若有需要，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以岁看着他，心中有些感慨。
    师父跟他说过的，六爷这个人很独，漂萍浮于世间，没有归途，但是现在看来，他似乎有了一片自己的净土。
    这很难得。
    像是黑背老六这样的人，又吸大烟，得过且过。他很适合给人当手下，或者有个厉害老板、主子给他任务，让他有目标往下活。
    可他没有人管着，很容易就不知道哪天死在了角落里。
    现在黑背老六有了根，就能将自己的性命看得重一些。
    以岁：“不必放在心上，六爷伤得严重，不如跟白姨一起下山吧。”
    白姨是混惯了风月场的，自然有识人的功夫，不然也不至于在那么多恩客里面，挑了六爷这个冤大头。
    她很有眼色地说：“岁爷是有事要办吧？这两个孩子就跟着我们，我们在山下的村子等您。”
    以岁：“好。”
    他看了看天色。
    这么一耽误，已经有些迟了，他得快点去汇合的地点。
    小银蛇爬上他脖子，尾巴尖尖贴了贴他的额头，担忧：“嘶……”
    以岁自己摸了摸额头，也不知道是热是冷，他手都是麻的，竟有些感觉不到温度了。但这具身体在发热，总归应该是挺烫的。
    他在地面抓了一捧雪，往脸颊和脑门上冰了冰，暂时降温。
    然后甩甩头，将那股眩晕感甩掉，朝着原计划的汇合点走去。
    走出约莫百米。
    哨点的废墟里传来一点轻微的动静，一个浑身冒血的日本兵，从倒塌的木石堆里，伸出了黑漆漆的枪口。
    “小心——！”是黑背老六的声音。
    更远处，似乎也传来了一道吼声，那声音耳熟至极，但是传入以岁耳中的时候，便如泡在了水中。
    他察觉到了危险，几乎是瞬间就锁定了危险来源地。
    那枪口对准了他的胸膛，若是平日全盛时期，他躲过去绝对没问题，现在身体情况很糟糕。
    就算他能意识到危险，身体也慢半拍的跟不上。
    “砰——！”
    漆黑的枪口爆出绚烂的火花！
    胸口不是他身体的致命弱点，中一枪，也没事。
    以岁竟躲也不躲，眯起眼，直接朝着躲在角落里偷袭的日本兵冲去！
    然而下一刻，他就被一股大力扑倒，未等他摔在冰冷的地面，整个人就在空中一转，他直接摔在了一个人的胸膛上。
    后者发出一声几不可察的闷哼。
    以岁摔得七荤八素，下意识挣扎了一下，手腕就被狠狠攥住。
    他一抬头，对上了一双清冷的眼睛。似乎是错觉，他在这双眼睛里面看见了名为‘生气’的情绪。
    以岁：“？”
    他慢声开口：“哑巴……？你怎么在这。”
    砰！！
    又一声枪响。
    废墟间隙里的日本兵脑袋被贯穿，血花四溅。
    黑色皮靴踩在雪地上，嘎吱的踩雪声分外鲜明。
    黑瞎子一身皮衣，停在以岁三米外，他看着倒在地上的两个人，吹了吹手中的枪口，笑了下。
    “看来，瞎子我来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