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我白不白
作者:5185
繁星洒落。
萤火虫提着灯笼应邀而来。
苏棠星起身赴约。
暮色垂落时花田浸入凉雾,温度更低一些。所幸她们都不惧怕寒冷。
月光下的油菜花像凝住的星河,无数细茎在暗处托着碎银般的光点。
忽有流萤从叶底游出,尾灯在潮湿空气里晕成毛茸茸的光团。油菜花田成了横在中间的镜子,它们就是星空的倒影。
风掠过花梢时整片原野都在轻颤,暗香与磷火缠绕着漫过田垄,惊起两三只流萤撞进袖口,她轻轻把那些忽明忽暗的光斑抖落出来。
夜晚明亮,她手里仍然提了灯。
林相青给的新年礼物,是个白玉一样,兔子形状的灯笼。
他真的很喜欢兔子。
……
与油菜花田接壤的是一片树林。
一抹银白就垂悬在明暗交界处。
青年广袖滑落露出霜雪凝成的手腕。仰卧的姿势让月光般的长发从枝桠间隙垂落,发尾被穿林风撩起时,竟与下方摇曳的油菜花蕊遥相呼应。
素白绸带覆住眉眼却在末端绣着暗银莲花纹,被漏下的光影一照,恍若莲花在睫羽间忽隐忽现绽放。
他“看见”了沿着小路慢慢走上来的人。
“好巧。”
轻声叹息,解下绸带,露出眼下一点泪痣。
任由绸带被风吹走,遥遥送到那人身边。
她敏锐回头,抬手捉住,似乎诧异了一瞬,往这边看来。
巫胜雪抬手打招呼。
“你好。”
“这是我掉的。”
苏棠星拿着还带着香气的绸带走近。
她不喜欢太过靠近那些男主,不想与他们产生什么纠葛。
但却意外地并不排斥眼前这个。
哪怕知道这绸带是他故意扔出来的。
仰头和那双没有遮挡的眼睛对视,她缓缓抬手:“还你。”
“多谢。”
隔着距离接过,没有触碰到彼此。
他没有再系上,半坐起身,柔软的衣袍散落下来,雪白睫毛轻眨,自我介绍:“我叫巫胜雪,就是比雪还白的意思。”
“你看,我白吗?”
“……”
“我叫苏棠星。”
“很美的名字。”他笑着抬眼望向天空的方向:“比星空还美丽。”
“你是来这里散步的吗?萤火虫很漂亮对吧?”
他掌心托起一只萤火虫,黄绿色的光晃进纤尘不染的瞳孔里,短暂把他的眼睛映亮。
“可以和你做朋友吗?”
巫山弟子也并不是随时随地魅惑勾引,在外行走的时候,还是会稍微正经一点把衣服穿好的。据说是这样更有反差,也更带感。
巫胜雪浑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就是这样还要比全露出来更吸引眼球。如果不是天天对着师父看,苏棠星也移不开眼睛。
说是顶级魅魔,但没有表现出半分媚态,躺在树上,像个朦胧的发光体。
气质圣洁出尘,天生单系水灵根,绝佳炉鼎体质。
国人人均白毛控不是说假的,修真界也没能例外。宗门站里的八卦最常提起的就是巫胜雪。
但这人鲜少露面,据说还有人花费重金求见他一面。
苏棠星和他那小小一点泪痣对峙片刻。
“抱歉,我没有随便交朋友的打算。”
他轻叹:“这样啊……你讨厌我吗?”
“不讨厌。但你很奇怪。”哪有一见面就问别人自己白不白的。
苏棠星:“我要走了。”
礼貌颔首,提着灯离开。
巫胜雪并未挽留,垂着一条腿单手撑在树上,另一手拿着绸带摩挲。
他的眼瞳注视着人影越行越远。
过了片刻。
葭月元君从另一边赶来。
“东西齐了。我们走吧。”看见苏棠星背影,疑道:“那是……”
巫胜雪:“你认得的。苏棠星。”
葭月元君思忖片刻,恍然道:“原来是拜入仙居那小丫头。你也认得她?”
“昨天她也在茫茫山。”
“那我倒是没瞧见。”巫胜雪的眼睛特殊,葭月元君并不意外。
“我也是走之前才看见的。藏得很隐秘。”
说起她,葭月元君有些可惜:“我当时本想收她为徒,可惜被闲见仙居抢了先。若是她来我们山上,现在也定然不同凡响。后来我留下的印记被人抹去了,应当就是她师父所为。”
巫胜雪:“缘分未至而已。”
也只能这样说了。
葭月元君转移话题。想起自己特意跑这大老远来收集东西,气不顺挥了两下团扇,眉头一拧,嗔道:“早知道就不收徒了,这孩子,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渡鹤坳的鹤乱飞,她还非要跟着乱学,这下好了,把自己学出毛病了吧。”
还起了个难听的鬼名字,日日吹日日练,把自己给练魔怔了。
巫胜雪:“很有趣,别出一格的曲调。杀人正好。”
“就怕伤人之前,先把自己给伤了。”
二人说着话,葭月元君又听巫胜雪问:“月姨。论道大会几年没有举行过了?”
“都说了别叫我姨!”葭月元君:“咱们山已经有三十五年了。”
“准备准备吧。论道大会,也该举行一次了。就在归一大会之前。邀请各大宗门前来参加。”
“忽然举办?以什么名义呢?”
“新领悟的曲子。”
那个叫“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吗……
葭月元君以团扇半遮面,美眸宜喜宜嗔:“少主,咱们丢不起这个脸。这我可不敢做主,你回去和山主说吧。”
“何况,就算咱们邀请了,闲见仙居也未必肯来。就算来了……”目光转到油菜花田的小路上,意有所指:“也未必是你想见的那个人。”
巫胜雪笑了两声。
葭月元君挑眉:“看来我没猜错了。怎么,你找人家做什么?”
萤火虫也跟着那人一并飞走了。
树梢下只留一片晦暗。
巫胜雪只是笑笑,缓慢以绸带覆眼。
绸带边缘被鼻梁撑起弧度,泪痣随动作在阴影里明灭,眼尾泛起薄红,像被指尖反复揉搓出的痕迹。扬起嘴角,淡色的唇在此刻显出过分饱满糜艳的软。
银白长发蜷曲在颈窝,像某种正在呼吸的活物。
无暇缥缈一瞬间被更尖锐肆意的气息取代。气质陡然转变。
“自然是,有求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