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2得空去你家撸猫

    云昳到和家大宅时，和司宴不巧正好有个很重要的视频会议，没法腾出空欢迎。
    他提前给家里佣人说了会有贵客要来，如果人到时他的会议还没结束，就直接把人请进来，带到客厅招待。
    毕竟是财团掌权人，这种临时突发的会议，云昳表示理解，没有介意对方不亲自出去迎接的“怠慢”。
    云暲跟和司宴关系好，比较常来，云昳却是第一次来和家。
    中式庭院装修得古色古香，却又不是完全的小桥流水，而是很有巧思地把一些现代科技毫不违和地融入进去，形成了便捷舒适、大气雅致的豪宅。
    他突然停了下来。
    一株茂密浓郁、亭亭如盖的鸡爪槭树下，流动水景边鹅卵石一路扑到木质圆台下，一个女人侧坐在圆台边的山棕编织的垫子上，对着黑漆棋盘，一手拿着书，自己和自己下围棋。
    她穿着一身很长的银蓝色旗袍，下摆落在鹅卵石上，像一段叠起来的月华流光。
    已近傍晚，日光变得昏黄，和已经开始变红的鸡爪槭融为一体，在她的侧脸间拓印斑驳摇曳的光与影。一只体型很宽的黄色大猫睡在她脚边，翻着毛茸茸的白肚皮，胖爪子在勾着她拖鞋上的装饰毛球玩。
    她的注意力全在书和棋局里，没空搭理猫，也没有注意到有来人。
    画面充斥着柔软的橙色暖意，干净到不容染指。
    一路刀尖舔血走到如今、冷心冷情唯有利益至上的人，会不会被这种场景触动，云昳不清楚，但他可以确认，这个画面会在他记忆里停留很久很久。
    木质圆台，脚步重了会有声音，云昳向她靠近时把人惊动了。
    韩姝抬头看清来的是谁，旋即露出笑容，“是你来啦？以为你要天黑了才到……不好意思，没有听见声音，都没能迎接。”
    “没关……”
    “哎呀！橘座！你又咬我拖鞋！这个不能吃！”她随手放下书，把脚边的大胖猫一把捞起来，拔河似的要取出被对方从拖鞋上咬下来、含在嘴里的毛球。
    云昳：“……”
    他已经走到了韩姝身边，主动伸手帮忙，敏捷且精准地撬开小畜生的嘴，让她把毛球拿了出来，并且没被尖牙刮到手上的皮肤。
    “谢谢你，好厉害！”韩姝把毛球递给佣人让拿下去，有点崇拜地看着云昳，“每次我都要和它斗智斗勇，你刚刚一下子就制服住它了。”
    她点点大胖猫的脑门，“看看，天天欺负我，能收拾住你的人来啦！”
    大胖猫蜷在她怀里，对破坏自己和香软雌人类玩游戏的罪魁祸首龇牙。
    云昳的所有开场白都被这只猫搅黄了。
    他有些无奈地问：“这是你养的猫吗？”
    “不是啦~”韩姝的声音被晒过一样酥软惑人，“管家阿姨捡的流浪猫，比较黏我。她有事请假回家了，我帮忙投喂两天。”
    猫虽胖，却懂事，被她摸得舒服的呼噜呼噜响，还知道什么能咬什么不能，小心收着爪子不勾坏她身上昂贵却娇弱的旗袍布料。
    韩姝把它放到地上，拍拍它让它去其他地方玩，“昳总也养过猫吗？看你刚刚撬它嘴的动作，挺熟练的。”
    这是他来后她的第一声昳总。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所有人都这么叫他，上一次她也是这么称呼他的，听起来却没有刚刚的“你”顺耳。
    从一种自然而然、没有把他当外人的熟稔，到一把将他推远后保持距离的礼节性淡漠。
    云昳平静地说，“养过虎和黑豹。”
    “也是猫。”韩姝点点头，“超大型猫。”
    “算是吧。”云昳浅浅笑了笑。
    她把书捡起来，“哥哥的会好长呐，这么久没有结束……”似乎有点不想为了接待云昳放弃研究正酣的棋局，犹豫了一下，试探着问：“你会下围棋吗？”
    “不玩这个。”
    玩牌什么的还可以搞一搞，这些文人骚客玩的东西，还没那个时间和雅兴研究。
    “好吧……”韩姝很失落。
    云昳打消她的忧虑，“你可以接着下，不用管我。”
    “这样不好吧。你是哥哥很看重的客人。”
    “没什么不好，我在这儿坐着陪你，看着你下，觉得很好。”
    何况和家的佣人在他停在这里和小姐搭上话的时候，已经非常贴心的端上茶水了。
    和司宴喝茶比较多，所以大宅待客基本也用茶，除非客人指定要酒，或者主人另有安排。
    他看到圆台的小茶几上摆着韩姝的吸管杯，超大一个，造型花里胡哨的很夸张。
    云昳喝了口茶，有点好奇她杯子里的内容，“你喝的什么？”
    韩姝头也不抬，“果蔬汁。”
    云昳见云晗喝过一段时间，喝的满脸生无可恋，看到桌椅板凳都能啃两口，脾气也变得尤为暴躁。
    他尝过，实在算不上好喝。
    “喝这个做什么？”
    “在医院养胖了，喝几天刮刮油。”
    云暲看着她从头到脚都无比完美的线条，“你现在这样，刚刚好。”
    “唔……”韩姝皱眉研究后几步的思路，好一会儿才说话，“喝完了，晚上吃大餐才没那么有负担。”
    哦，别人当正餐的东西，她拿来当餐前开胃菜啊？
    云昳发现她又一次没把所有注意力给到他了。
    虽然这样并不会影响两人交流，但总让人觉得不够礼貌和尊重，而且她完全没意识到这点，所以那些自然的分心和走神让人没法苛责为难。
    “昨天匆忙，没来得及问，宋书淮和你之间有什么过节吗？”
    “过节？没有呀。”韩姝轻声说，“我和哥哥解释的时候，你不是有听到的么？”
    那不是撒娇吗，算是解释吗？
    “你讨厌他吗？”
    “嗯……一点点吧。”韩姝有点不解地抬头看他一眼，“你问这个干嘛？”
    云昳不答反问，“为什么讨厌？”
    “他捏疼了我啊，你看，手上这会儿还青着呢。”
    韩姝把胳膊递给他看。
    微风拂过，枝叶摇动，夕阳的余晖把树的依恋与不舍泼洒在她的旗袍上，形成一幅流动的水墨画。
    云昳突然生出一种期望，和司宴的那个视频会议永远开下去好了，他就在这儿坐着，看着下棋的她，等到夜幕降临，华灯初上，星辰满天……欣赏四季在她身上变幻的样子。
    他第一次觉得，除了权力和钱，风景这种毫无意义的东西也是赏心悦目的，能让灵魂的某处产生悸动，生出类似愉悦、满足之类情感。
    原来如此。
    云昳想，她能得到顶级上位者们的青睐，并非全无原因，不是仅靠幸运和几句投机取巧就能实现的。
    而云集了众多青睐的她，此刻正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坦率温良，毫不设防。
    云昳刚想抬起手，就被一个越不想让他出现越要出现的声音制止了。
    “抱歉抱歉，刚结束。昳总久等了吧？”和司宴大步走过来，“阿姝，怎么还在研究你那围棋？不把昳总请进客厅里坐，和你一起在这里吹冷风。”
    他出来的时机确实恰到好处，韩姝刚巧把这一局下完了。
    “我没有不好好招待。”她被训的委屈，“是昳总自己说要在这里陪我的。”
    云昳帮忙解释了一句，“看她下棋很有意思，没有怠慢，和总别为难她。”
    韩姝对他笑了笑，然后以为他没看见，对和司宴吐了吐舌头。
    云昳眼里铺满碎星似的柔和笑意。
    和司宴真是不佩服不行。
    韩姝甚至没怎么搭理云昳，就能让对方主动帮她说话了！
    云昳何曾帮一个女人解释过，女人在他眼里只分有用留着、没用撵走、碍事灭掉三种。这样的破例堪比太阳打西边出来，至少是和司宴见过的头一回。
    她把棋盘留给佣人们收拾，先回屋梳洗整理了一下，再回来时，和司宴和云昳聊的差不多，准备转移到餐厅一起用晚餐。
    听到说梳洗，去了快二十分钟，云昳觉得她高低会换件衣服，梳个头发什么的，结果完全没变。
    下棋时蹭翘起来那根呆毛也还原模原样顶在头上。
    合理怀疑她只是单纯躲在屋里玩游戏或看书，觉得差不多该吃饭了就出来了。
    这种场合聊她在H市和申相仪的事就太煞风景了，提对她造成过严重伤害的云暲更不合适，所以云昳避开这两种话题，聊她在疗养院里的趣事。
    “云爷爷很喜欢我给他念书，不过后来我有点忙，老师那边总让我过去，等我回来，云爷爷又不在疗养院了，不知道他身体恢复得怎么样……”
    她说着说着，感觉到了不对劲。
    “哥哥和昳总是平辈，云爷爷是昳总的爸爸，这样算起来我应该叫你叔叔，叫我哥伯伯。”
    和司宴&云昳：“……”
    “吃菜吧。”和司宴把一大块蟹腿肉夹给他，“你点的帝王蟹，多吃点。”
    “我爸很喜欢你。”云昳张口就来，“回去后，提起多次，他很想你。”
    “是吗？”韩姝笑眯眯的，“可惜我暂时要去老师家里学棋，还和傅姐姐约了教她打台球，凌哥哥那边也给我安排好了体能训练课程，排得太满，近期不得空去探望他。等有时间了，一定多多拜访。”
    “我会把你的话带到的。”云昳说，“他听了肯定会很高兴。”
    韩姝拿空的蟹腿壳组装机甲飞车，“你养的超大型猫还在吗？我从没撸到过，不知道去你家时有没有机会撸一把过过瘾。”
    “……还在。欢迎你常来。”
    “谢谢你，期待得想明天就去。”
    两人隔着餐桌对视微笑，彼此都觉得对方十分真心实意。
    一顿饭主客尽欢，吃得开心聊的也尽兴。
    云昳没有待到很晚，走之前，韩姝偷偷拽拽他的袖子，和他讲悄悄话，“跟我过来一下。”
    云昳听话地被她带到一边，看她从背后拿出一个巴掌大的小盒子。
    “昨天你帮了我，我想了一整晚，实在不知道该怎么答谢你才好。上午出门看到这个，觉得很适合你，就买下来了。希望你不要嫌弃。”
    “怎么会。”云昳接过来收下，没有当面打开，“你太客气了。这么算的话，今天你招待我享用一顿美味晚餐，度过一个愉快的夜晚，我也应该谢谢你，送你礼物才对。”
    “那就不用了。”韩姝连连摆手，“这顿饭是哥哥因为招待不周的赔礼，和我没有关系，你不要为了感谢而感谢，简单事情复杂化。”
    “不。”云暲坚持，“我就要送。”
    韩姝：“……”
    他说，“但还需要点时间，希望你来撸猫那天，可以收到这份礼物。”
    直觉不是什么好东西啊。
    韩姝笑起来，“那我现在拥有双份的期待了。”
    可能因为她全神贯注对他的次数太少，所以云昳觉得当她那么看自己时，会有种强烈的悸动感。
    又或者她在他晚餐的酒里下毒了，才会导致他生出奇妙的想碰碰她的头发或肌肤触感的冲动。
    他可能喝多了，需要稍微冷静一下。
    云昳拿着礼物走了。
    和司宴冒出来，和韩姝并肩站着，抱着胳膊看云昳离开的方向，“你太牛了，他已经被你迷住了。”
    “没有。”
    韩姝刚刚对云昳那种如烟如雾聚不拢的状态荡然无存，眉头锁起，“他是个强敌。”
    和司宴：“怎么说？”
    韩姝：“直觉。原理解释起来太麻烦了。”
    和司宴：“？”
    这话有点耳熟是怎么回事？
    想起来了，之前她问他为什么总能闭着眼睛察觉到身边的动向，他好像也是这么敷衍她的。
    一报还一报，人生在世总会挨一些回旋镖。
    云昳离开的车上，他打开收到的礼物，是一对蓝宝石袖扣。
    价值不菲，说明和司宴没克扣她的零花钱。不过听说她赢了奚皓不少钱，纯自己掏，咬咬牙也买得起，只不过贵重程度完全不一样了。
    他把东西扔在一边，打开电脑，胡沧已经把东西发过来了。
    一份关于宋书淮和韩姝之间到底存在什么纠葛的调查报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