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7这双手再也画不成了
作者:释厄12
这次宴会没人再对她穿什么做出“指导性”意见,或者一个人决定了其他的在旁边唧唧歪歪,挑三拣四。
和司宴直接把能拿到的最新一期时装周礼服全要了来,从宫廷高贵风到小家碧玉风到暗黑酷炫风到抽象拾荒风全有,韩姝想穿哪个穿哪个。
“哥哥,你真的不给点意见吗?”
吃早餐时,韩姝想到一大早送来差点把小客厅堆满的礼服,向和司宴确认了两遍。
“需要给什么意见?”和司宴喝着咖啡看新闻,头都懒得抬,“穿什么不是你的自由吗?”
“那我穿现在这身去。”
和司宴瞥她一眼,宽大的黑T恤加阔腿裤,两条白嫩嫩的胳膊从袖筒里支出来,手里拿着个小三明治正在啃,番茄酱弄到手指上,被她吮掉……
咳。
他喉结不自觉滚动,目光回到新闻页面上,好半天一个字没看进去。
“可以。”他说,“你觉得舒服,轻松自在就行。”
“可是……”韩姝托着腮,慢条斯理嚼着东西,咽下去后说,“完全不是参加宴会该有的样子嘛,不怕我给哥哥丢脸吗?传一些新回归的和家小姐是个土包子,连衣服都不会穿什么的流言蜚语。”
“那又怎样。”这话快成了和司宴口头禅,“这是和家主办的宴会,你是主角,身为和氏千金,想怎么穿,就怎么穿。”
“哇哦~”韩姝眉眼弯弯,“哥哥好宠哦!”
她在疗养院恢复得很好,胖了一点,整个人莹润生光,容颜明媚,比她在申相仪身边时状态还要好,像一丛琥珀弗朗菊,身体纯洁到不忍染指,内里却一片漆黑。
和他从云暲手里接过来时的半死不活判若两人。
这才是她该有的样子。和司宴满意地欣赏这把重出江湖的利刃,期待她继续大杀四方。
韩姝最后挑了一条纯黑的缎面曳地长裙,长发挽起,配钻石项链,右手胳膊戴着同色钻石臂钏,左手无名指上一只满钻戒指作为呼应。
和司宴晃过来看了一眼她的装扮,从她的宝石柜里把这套珠宝的胸针霸占了,回去后重新换了一身,和她配套。
“好看,很好看。”
“好帅,特别帅。”
打扮的像从同一个煤矿坑里刨出来黑漆漆的俩兄妹互相恭维,然后上车出发。
和司宴突然想起来,“阿隺集训结束,今天赶回来了,也会过来。”
“哦。”韩姝点头。
“他对你好像比以前更上心了,你对此的态度好像也很……”他挑挑拣拣选了个形容词,“暧昧。”
“有吗?”
“有。”和司宴盯着她,“我知道他单独去疗养院看过你几次。你们发生什么了吗?”
韩姝想了想,亲了一下而已,算不上什么,所以说,“没有。”
“真的?”他不是很相信。
韩姝想笑,“哥哥这么担心,是希望我和他发生点什么,还是不希望?”
“不知道。”和司宴回答的很诚实,“如果阿隺真的喜欢上你了,以现在凌伯伯对你的喜欢程度,肯定会让你们结婚。你想结婚吗?”
韩姝收起笑容,“不。”
“那就是了。”
“哥哥怕我伤害他。”韩姝懂了,点着头说,“看来凌隺一确实是哥哥很好很好的朋友。”
和云暲那种塑料兄弟情完全不一样。
“你知道就好。”
“那我也努力和凌哥哥成为很好的朋友。”
和司宴心想,你这么想是对的,但阿隺肯定不会满足于此。得想个办法让这家伙别死缠着阿姝才行。
关于宴会,一开始和司宴其实想在家里搞,结果名单越拟越长,客气实在太多,干脆选了和氏财团旗下一个大型酒店。
韩姝站在金碧辉煌的宴会厅二楼看台,突然间生出一种割裂感。
觥筹交错、纸醉金迷,和清雅宁静、缓慢悠长的疗养院完全是天差地别的两种风格。
和司宴和凌隺一觉得她在疗养院是休养生息,实际上那里对她而言和眼前的名利场并没有什么区别,甚至级别更高,机会更多,能最大化的利益更大。
不然她在申相仪身边那么久,都快成了他的未婚妻,这样的身份价值可换算的份量,也抵不上她在疗养院半个月不到,对和司宴造成的影响和改变。
今天来的客人比较有意思,那些自告奋勇前来的且先不论,特别邀请的人里,傅沛是带着哥哥嫂嫂一起来的,哥嫂两人都满身书卷气,听说是大学老师;闻家来了一对兄妹,妹妹古灵精怪,哥哥文质彬彬,一点也不像生在武将家庭的娃;凌家除了凌隺一,还带了两个哥。
韩姝知道他为什么那么稀罕妹妹,凌庚时为什么和她说话时别扭地夹着一把老腔老调,看起来很怕语气中吓着她了。
因为凌家全是男丁,没有一个女娃,和司宴算是他家编外儿子,突然带回一个娇娇弱弱、一出场就带给凌家一个超大好消息的妹妹,恨不得今天宴会后就把人打包带回凌家,用宠爱把人埋起来。
至于云家,来的竟然是之前用一通颠倒黑白的说辞打发了上门讨要说法的和司宴的云晗。
云泰宁老来得子得了俩,一个云暲,私生子,和云昳一个妈;一个云晗,正妻生的大小姐。
两人差不多年纪,却有着天差地别的成长经历,形成了截然不同的性格。
这导致大小姐第一眼看到从尸骨堆里杀出来的云暲就不顺眼,在他逐渐得到父亲的肯定和重视的过程中越来越不顺眼。
不过她和云昳的关系还不错,上次打发和司宴那些话,就是云昳让她说的。看到韩姝后,她把锅全甩给云昳,说她自己完全没有那么想过,也不知是真话还是假话。
和司宴安排的客人很有设计,有女眷的一定邀请女眷,女眷们有哥带哥,没哥带弟,弟弟也没有的就带姐妹及其老公,所以除了凌家这种全是男丁的极少数,当天的客人基本都和主人保持微妙的同步,以兄妹为主。
女眷们陪着韩姝聊天,男人则三五成群聊生意玩乐游戏。
和司宴很巧妙且有心机地把凌隺一叫走,问他封闭集训的事情,把他和韩姝隔开,免得耽误后者的社交和正事。
韩姝和傅沛她们聊了半天,去二楼的洗手间补了补妆,出来后没走两步,被人叫住。
“女神……!”
对方声音颤抖,情绪激动,“我的缪斯,真的是你,你再次出现了!”
韩姝转身,看到右手打着石膏的侯辰,脖子上挂着固定带。
她露出惊讶的表情,“侯先生,你的手……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事没事,一点小意外,很快就好了。”
侯辰快步走过来,和她并肩,“你突然消失,我找了你很久很久,申家说你身体出问题所以订婚取消,却又迟迟不见你再露面,我还担心你也出了什么意外,消息被他们瞒了下来……还好,终于又见到你了。
他其实一来就看到她了,奈何她身边的女人太多,他一个男人,强行挤进去不伦不类,等了半晚上才终于等到和她单独相处的机会。
他的眼睛几乎要黏在韩姝身上,“太美了,你还是这么美……”
他和她见了四次,每一次都是完全不一样的气质。
太诱人了,哪怕他见过无数美丽事物绽放的瞬间,为了追求灵感,也见证过很多美的事物凋零死亡,也不及他在这个女人身上感受到的东西多。
“侯先生过奖了,我只是个靠氛围和先生想象力堆砌出来的普通人。”韩姝谦虚地说。
两人边聊边走,准备下楼。
旋转楼梯是玻璃做的,美轮美奂,拍照氛围感绝佳,就是有点滑,虽然贴了防滑的东西,韩姝的鞋跟又细又高,还是不太踩得稳。
侯辰非常殷勤地伸出没受伤的那条胳膊给她搭着,带着她慢慢往下走。
楼梯上下都没人。
韩姝突然踩空,整个人往下栽倒,侯辰吓了一跳,连忙要扶,结果也被一股大力带得往下冲去!
韩姝另一只脚不知何时勾住了栏杆,稳住身体没有真摔;侯辰却没这么幸运,从旋转楼梯最上一路乒乒乓乓滚到最下。
玻璃楼梯,棱角尖锐,撞上去伤害力奇大无比。
韩姝踢飞高跟鞋,尖叫一声“侯辰先生!”拎着裙子一路往下跑。
瘫在地上的侯辰身体扭曲严重,已经摔晕死过去,受着伤的那只手石膏摔裂了,因为倒下去时姿势不对,两只手严重受伤,断裂的骨头直接从小臂里支出来,血流了满地。
宴会发生这种意外,不得不暂停,已经有人打了急救电话,酒店自有的医护人员赶过来紧急抢救,和司宴在和客人们道歉,并承诺今晚连夜拆除这个破楼梯,哪怕它曾被评为B市拍婚纱礼服最美楼梯之一。
另有一些人和奚皓站在一起,审视侯辰的伤情,聊着聊着都摇了头,几乎已经确定,那双手哪怕医好,也画不成,画不好了。
之前奚皓心善,留着他等他手好了再慢慢考量他的剩余价值,现在看来,已经没有这个等待的必要了。
韩姝被傅沛凌隺一他们拽到一边去,关切地问她有没有伤到哪里,看到她鞋都跑飞了,心直接提到嗓子眼,很让人担心她是不是也跟着摔了。
凌隺一猛戳她脑门,“伤疤好了忘了疼是吧?就你这身板和力气能拽的住一个大男人吗?万一把自己也摔成那样,你让我和阿宴怎么办?!”
傅沛把韩姝拽到自己身后护着,“你干嘛啊?姝姝被吓得不轻,你不安慰就算了,还忍心骂她!你真是姝姝哥哥的好兄弟嘛?姝姝,我们不要理蠢直男,等医生来了,让他们也给你检查一下。”
“你……!”凌隺一气噎。
这场景略微眼熟。
上次和司宴数落韩姝病中偷吃冰淇淋,凌隺一在旁边拉偏架。这次换成凌隺一说她没轻没重,换成傅沛维护她。
她从后面拉住傅沛的手,轻轻靠着她,茶香四溢地说:“没事的,我没有受伤,傅姐姐,谢谢你这么关心我,好感动,心暖暖。至于凌哥哥,他也是关心则乱而已……”
然后在她看不见的角度对凌隺一吐舌头做鬼脸。
凌隺一:“……”
这女人半点事没有,他十二万分的确认了。
救护车来的挺快,就地诊断侯辰的伤情,发现不止是两条胳膊骨折,其他地方也被摔坏了不少,具体情况得拖到医院去检查才能确定。
和司宴派了一名酒店高级经理跟去,又通知了侯辰的家人。
忙完这些,宴会虽然还能继续,但大家的情绪因为这个插曲都没有一开始高了,所以没多久就散了。
和司宴承诺下次换到和家郊外的庄园去玩,弥补这次未能宾客尽欢的遗憾。
韩姝听到有几个人在嘀咕:
“侯辰真是,不好好呆在家里画画,凑什么热闹,摔成那样,搞得大家都不开心。”
“他手骨折了,暂时画不成了,不出来玩还能干嘛?还不是奚皓干的好事,不让他好好养伤,偏要带出来,本来就手脚不便,谁摔一跤能摔成他那样,真是狼狈。”
“就是,还害得和司姝也差点跟着摔了。如果真摔了,和司宴和凌隺一不得亲手撕了他?”
“他那手,以后画不成了,奚皓也不要他了,不知道他会不会后悔,还会不会瞎凑热闹……”
大家好像都没发现一个问题,侯辰其实是因为想拉住韩姝所以才摔下去的。
现在大家都这么认为了,等侯辰醒来,主张申辩真实的情况,会有人信他吗?
不过意外发生在和司宴的酒店,大家怎么想并不影响他要承担的医疗费用和心理安慰费。
韩姝亲自把傅沛和闻家人送上车,看他们离开,回头被不知何时站在身后的宋书淮吓了一跳。
宋书淮瘦了非常多,脸颊都有些凹陷下去了,和其他人应酬交际的样子看着有些强撑精神,不过底子在那里摆着,不算难看,反而瘦出两分清冷感来。
今晚两人没有交集,韩姝也没有刻意注意他的行踪,还以为他已经走了,没想到等在这里。
和司宴去送他的好朋友们去了,韩姝暂时落单。
宋书淮的目光死死钉在韩姝身上,声音混沌,混杂着一种来自胸腔的轰鸣,“又是一招借刀杀人,是吗?”
“什么刀?什么杀人?”韩姝满脸听不懂的茫然,“宋总,你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