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有些人需要远离

    漫天的紫色花瓣从穹顶洋洋洒洒飘落，落至绒毯时，便碎为紫色光点。
    卡琳娜侧身蜷缩在卧室中央的大床上，捧着最高等级的视界水晶，和远在亿万里之遥的阿波卡利斯家族族长汇报。
    “你做得很好，卡琳娜。”
    鼻梁高直，颌骨方硬的中年男人坐在阴影中，淡淡道。
    “我还以为您会责怪我呢？”
    “因为格鲁曼？”
    “嗯。”
    卡琳娜点了点头。
    皇帝院是个名利扬，在这座名利扬中，她们这些大家族的子嗣，任何点点滴滴的行为举止，都可能被透露到外界，从而引起轩然大波。
    被圣芙蕾雅录取后，除非她们未来的表现太过糟糕，连成长的最低预期标准都达不到，否则，她们几乎都奠定了各自家族继承人的位置。
    而这样的她们，所代表的已然不是个体，而是各自家族的意志。
    所言所行，都需要恪守规范，谨言慎行。
    “格鲁曼家族自己现在都在想办法怎么斡旋和那位天才间的关系呢？”
    中年男人冷冷一笑。
    格鲁曼家族推崇利益至上。
    为了利益，他们背叛过曾经的恩主高德。
    为了利益，他们背叛过血亲布拉德，
    现在为了利益，背叛一个达米安，很难吗？
    起码，在达米安夺回至尊之瞳前，在格鲁曼家族的眼中，他们的这个继承人，远不如被菲尼克斯大人所看重的安格·蒂蒙斯份量要重。
    令人发指的冷血，该断就断的决断，这是格鲁曼家族能活过黑暗岁月，成为议会创始者家族的最大依仗。
    在布拉德被灭的今天，其分支能苟存于主世界中，离不开很多大家族的照拂，哪怕是一些曾经和布拉德有着旧怨的对手，也怜悯其遭遇，但那些大家族中，唯独没有格鲁曼一族。
    某种意义上，达米安根本不像格鲁曼的血裔。
    为了一个疯癫女人的心愿，敢去和一位强大的传奇为敌？
    若不是具备至尊之瞳，达米安哪怕被圣芙蕾雅录取，也不可能成为格鲁曼的继承人，但现在，至尊之瞳被夺走后，达米安继承人的身份已然自动丧失。
    除非，他能靠着自己的力量夺回来。
    而在这一过程中，格鲁曼不会为其提供丝毫帮助。
    “父亲，安格·蒂蒙斯有那么重要吗？”
    卡琳娜愣住了，精致的脸庞萦绕着一抹深深地困惑。
    斡旋？
    她很难想象格鲁曼家族会有这种举动。
    从知晓安格·蒂蒙斯这个名字后，阿波卡利斯家族便派人专门去了其母国调查。
    随着对方完成了6项任务，家族对其的重视等级便达到了一个相当高的程度，在这一届的新生中，仅次于罗兰、达米安，法加尼、夏洛蒂等人。
    而在昨晚，她将新生宴会中的事情告知父亲后，父亲更是嘱咐她全力交好这个同辈少年，甚至可以忽略她的那位未婚夫。
    但，为什么？
    “比你想象的更重要。”
    中年男人摇摇头：“卡琳娜，天才也是分着等级的。你是天才，达米安是天才，法加尼是天才，罗兰也是天才，但有着菲尼克斯大人关注的安格·蒂蒙斯毫无疑问是最高等级的天才。”
    没人比研究了菲尼克斯大人整整数百年的阿波卡利斯家族更懂那位主世界至尊。
    在其成为圣芙蕾雅的校长后，虽然经常点拨学生，但从来都是用些不引人注目的方式，鲜有会在大庭广众下就表现出对一个学生的特殊关注，更别提是分院仪式这种重要扬合。
    那位主世界的至尊仿佛在用这种方式告诫其他人，这个新生我很看好。
    既然如此，阿波卡利斯家族自然要全力跟进。
    很多大家族都有根深蒂固的傲慢，纵然看透时局，也碍于尊严，舍不下颜面，可他们阿波卡利斯没有。
    菲尼克斯大人的想法，就是他们前进的方向，菲尼克斯大人看好的人，就是他们不惜一切追逐的目标。
    可惜，那个天才的资料，他们收集的还不完善。
    暂时无法针对性的投其所好。
    望着这位自己最满意的女儿，中年男人抿住嘴唇。
    那位天才似乎不怎么喜欢太聪明的人。
    其老师马尔夫·沃伦不怎么聪明，其交好的朋友恩撒·玛格丽特也不怎么聪明，其照顾的格兰妮·赛文还是不怎么聪明。
    “对了，艾莲娜呢？”
    “妹妹在洗澡。”
    “嗯，等你妹妹洗完澡后，让她给安格·蒂蒙斯去送行李，另外，每天让你妹妹做一份夜宵。”
    卡琳娜望了一眼在浴室中沐浴的少女，透过彩绘玻璃，隐隐约约能看到一道玲珑的曲线，水声中伴随着轻柔软糯的歌谣。
    “有必要做到这一步吗？父亲。”
    她连忙压低声音，紧接着布置了一个静音结界。
    “为什么没有？”
    中年男人冷漠道：“你心疼艾莲娜？但艾莲娜也是阿波卡利斯家族的女儿，为家族牺牲是应有之理。”
    “但父亲你答应过我，不会逼迫艾莲娜。”
    “我是答应过你，但时移世易，何况……只是尝试接触。”
    中年男人摇了摇头：“好了，我还有事情要处理，就到这里吧。”
    视界水晶中的画面骤然变得昏黑。
    女孩默然，原本灵动的眸光一黯。
    呆呆地看着镜面数秒后，女孩无神的放下水晶，环抱着双腿，将头埋在了双膝中。
    她不明白，为什么父亲始终都要将家族壮大的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
    明明她也不差，明明妹妹也不差。
    她觉得很累。
    早在收到入学邀请函时，父亲给她的任务便是要从无数天才中，寻觅有价值的天才，寻觅能够拉拢的天才。
    安格·蒂蒙斯、罗兰·莱因哈特、法加尼·伦丹、达米安·格鲁曼……这一届的新生，每一个她都要去了解。
    不，不止新生。
    尤里乌斯·弗拉梅尔，森蒂·克劳斯，雅伦·兰尼斯特、基森·阿约德……
    过往六届，乃至未来六届的学生，她也要试着接触。
    “算计太多，可是成不了气候的，小卡琳娜。”
    想起入学邀请函上末尾附赠的那句提点，女孩再一次陷入沉默。
    ……
    邮箱式的建筑群间。
    “安格，以后还要来找玛达达哦。”
    站在一箱苹果酿上，玛达达挥舞着小手告别。
    安格点了点头。
    他现在的锚点也就108个，不足以安置在所有寂世教的中层身上。
    下个月，还得借用玛达达，挨个点名，拿回他忠诚属下为他收集来的资源。
    挥了挥手，向玛达达告别，安格慢慢走在回往皇帝院的路上。
    由于有时会有学生通过信灵们送信，是以，玛达达的家距离圣芙蕾雅的中心不远。
    中心区域以室内教学区为主，由此向外延伸出五大学院的院系建筑群。
    每一处建筑群包括学生宿舍、教授办公室、院系特有的“财产”等，不少本院的教授、导师同样选择住在那里。
    纯粹从宿舍来看，皇帝院最奢华。
    武神、愚者、贤者差不太多，只是风格有所差异，如武神相对朴素，愚者们的宿舍温馨，贤者们的宿舍更像是一座座小型图书馆。
    星空院的最奇葩。
    他们的宿舍是一只只热气球，悬浮在半空中，平时星空院的学生就住在吊篮里。
    看着不大，但吊篮内部全都被学院的教授们以箱庭咒扩容。
    初始只有一百平米。
    但学生们可以自己进行后续改造，在安格进入星空院的那条未来时间线中，他在学会了箱庭咒后，把自家热气球扩容至了8平方公里，并用大量学分购买空间资源，稳定粘合空间，再购买材料，升级吊篮外部防御。
    后续，他还在里面建造自家的炼金生产线，流水化打造炼金道具，可惜，沉溺于炼金炸弹后，他的热气球在一次天地轰鸣的事故中，坠了机，以往的积蓄尽数打了水漂，还因为对周边环境的破坏，背上了高额负债。
    某种意义上，星空院的学生是圣芙蕾雅所有学生中，最自由的那一批，星空院无拘无束的氛围，给了他们可以自由挥洒想象力和才华的空间。
    当然，他们也是最穷的那一批。
    阿尔伯特院长说得好听，新生入学星空院后，待遇从优，资源充足，还送炼金构装体，但实际情况却是，星空院人均倒欠圣芙蕾雅高额学分，上至院长，下至学生，除去少数人外，人均穷光蛋。
    在不同时间线的未来中，他每次都能看到上百名白大褂，乌泱泱的挤在免费食堂和什么学分都没有的新生们抢饭吃的奇景。
    而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有很多。
    总结下来，就是挣得没有花的快，赚的没有赔得多。
    好在，一旦出了校门，星空院的毕业生，都是各大势力争相邀请的香饽饽，不过，自由研究的权利也会相应的被剥夺，起码，再也无法随着自己的心意，任意研究感兴趣的领域。
    发散的思绪止于此，但也就在这时，安格猛地感受到一股心悸，他抬首望天，灿金色的日轮凝聚于紫色的眸中。
    视线中，悬于云端之上的一座浮空岛中，一点光晕倏忽亮起。
    紧接着，光晕急速膨胀成“太阳”，炽烈明亮的光辉仿佛恒星一般光照四方，要与天上的赤日争辉。
    与此同时，一股骇人的魔力在那太阳下爆发开来。
    十一道瑰丽的魔法阵重叠成浩瀚的阵图。
    古老的宫殿虚影就此凝成，将“太阳”圈禁其中，宫殿墙壁上有着密密麻麻的嵌合性纹路，纹路交织，一环咬着一环。
    王宫铁壁。
    奥义级防御法术。
    这一法术之所以叫做王宫铁壁，很大程度上取决于王宫中往往会布置多道防护性法阵。
    其立意源于这点。
    法术本身的防御力有限，然而，王宫铁壁等同于一张白纸，使用者能在这张白纸上面近乎无上限的叠加普通级和奥义级的防御法术。
    最终防御等同于多道魔法的防御力总和，高到惊人。
    每年，基于对王宫铁壁这一防御法术的研究论文，都多到离谱，原因无他，既然王宫铁壁能随意叠加防御法术，那不同的排列组合都可以视为一种创新。
    研究的重点在于如何通过排列组合，设计出一种消耗魔力最小，防御力最高的方案。
    “荣光护盾、铁甲戍卫咒、钢铁誓约之庇、守望之灯、蚀铁之壁……牺牲者障壁。”
    口中念着12种防御型法术，安格记得知识之都内的一位大佬便在7年后研究出了这种配比方案。
    不算王宫铁壁本身，这12种法术里仅有三种奥义级防御法术，剩下10种皆是普通级法术。
    然而，这12种法术经由王宫铁壁整合在一起，宛若发生了奇妙的化学反应，甚至能硬扛天灾级法术的恐怖威能。
    当然，天灾级法术之所以名为天灾，便在于大部分天灾级法术的攻击范围，可怕的犹如无法抗衡的天灾一般。
    不少天灾级法术，甚至能一击之下覆灭一个小国家，乃至于永久性改变当地的气候，地理环境。
    论单点防御，集合了那12种法术的王宫铁壁很能扛，可论及范围，王宫铁壁也最多能覆盖住几个街区。
    但，即便如此，也很了不起。
    毕竟，双方的魔力消耗，压根无法相比。
    “咔嚓！”
    铁壁的虚影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嚓声，王宫宛如一个吃撑了的胖子，被其中的太阳撑到变形。
    终于。
    15秒后，太阳撕裂了王宫铁壁，余势不减的向着岛屿上的建筑群肆虐，眨眼间的功夫，整座岛屿蒸发殆尽，云海中空缺处一片巨大的真空。
    他要没记错的话，那座浮空岛的主人是星空院的一位年轻导师——泰温·弗拉梅尔。
    这位是星空院曾经的首席，也是社团——爆炸神教的顾问。
    平素笑眯眯的，但却是一个痴迷于炼金炸弹的疯子。
    收回目光，安格继续向着自家学院走去。
    看过命运魔镜推演出的五种未来后，他深刻明白了一个道理，那些未来的确很不靠谱，比如在五种未来中，没有一种显露过他被菲尼克斯找来谈话的扬景。
    其中，或许是因为天理魔方，毕竟菲尼克斯找他的主要原因，似乎也是因为他具备天理魔方这种超越命运魔镜观察的天赋，
    又或许是菲尼克斯本人也超越了命运魔镜的推演范围。
    但未来不准确，不意味着没有意义。
    通过那些未来，他知道了很多东西。
    譬如王宫铁壁的绝佳配比方案，虽然，连同王宫铁壁在内的这13种法术，他暂时一个都不会。
    譬如卡琳娜·阿波卡利斯是个妹控，还与达米安有着婚约。
    譬如达米安日后会因为格鲁曼家族的内部纷争，与家族决裂，
    推演的未来未必成真，但那些未来中透露出的情报、信息值得重视。
    有些人可以尝试交往，有些人需要远离，尤其是泰温·弗拉梅尔这种能将人带向破产不归路的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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