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从此默念(5)

作者:良宵
    言默望着她紧抿的唇角,沉默两秒后移开视线:“点太多吃不完,算了吧。”
    温时念没再说话。
    等待上菜的间隙,她的目光突然被餐厅里的米妮玩偶吸引。
    那或许是餐厅用来吸引小孩的手段,玩偶里面的人会时不时朝孩子们招手。
    虽然玩偶穿着经典的红底白点裙,可眼睛的部分不知为何被涂成了诡异的绿色,在暖黄的灯光下十分突兀。
    “那个米妮……”她轻声开口,“眼睛怎么是绿色的?”
    言默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懒洋洋地笑起来:“大概是为了给我们晚上做噩梦时添点素材吧。”
    这个形容带着一种古怪的幽默,戳中了温时念笑点,她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原来你也会笑啊。”言默支着下巴看她,“这可比金字塔里的木乃伊复活还稀奇。”
    “你看错了。”温时念垂下眼帘盯着餐巾上莲花纹样,耳尖却微微发烫。
    服务生端上餐点时,温时念被眼前丰盛的菜肴惊住了。
    金黄的牛肉馅饼散发着诱人的香气,肉串滋滋作响,炸饺小巧玲珑,还有一盘色彩丰富的蔬菜包饭。
    “这么丰盛?”温时念惊讶。
    “那当然。”言默率先拿起叉子:“毕竟是曾经的文明古国,饮食文化这方面可比欧美强得多,咯,先尝尝这个牛肉馅饼。”
    言默将一小碟芝麻酱推到她面前:“蘸着这个Tahina吃,一种当地特色芝麻酱,味道绝对好。”
    温时念看着言默笃定的样子,迟疑地拿起一小块馅饼,学着她的样子蘸了点白色芝麻酱,小心翼翼地送入口中。
    浓郁的肉香混合着香料的独特风味在口中爆开,外皮酥脆,内馅多汁,再配上芝麻酱的醇厚顺滑,口感层次丰富,味道出乎意料的好。
    她难得主动去叉第二块时,听见对面传来低笑:“比M国的冷冻汉堡强吧?”
    温时念用力点头。
    言默突然把整盘hawawshi推到她面前。
    烤得酥脆的面饼中央,肉馅正渗着琥珀色的肉汁。
    “多吃点。”言默转着玻璃杯里的冰水,“你瘦得腕骨多用点力就能折断了。”
    餐厅角落的乌德琴结束了一首曲子时,温时念吃着吃着,发现自己的盘子不知何时空了大半。
    言默的侧脸在烛光里忽明忽暗,眼尾那颗泪痣像是随时会顺着笑意滑下来:“温大小姐胃口不错嘛。”
    对上言默的笑眼,温时念想起自己之前在酒店时坚称没胃口,脸上不由得漫上一层薄红。
    她端起水杯喝了一口,试图掩饰那点不自在,略显生硬地岔开了话题:“对了,那位乔老板是做什么生意的?”
    言默正用叉子拨弄着盘子里剩下的Kofta肉串,闻言挑眉:“怎么突然关心起这个了?”
    “当然关心。”温时念放下水杯,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你不是说了吗?我要帮你谈成这笔生意才能拿到那瓶氯酸盐。”
    银质叉子在瓷盘上擦出细微的声响,言默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她忽然抬眸看向温时念,喉咙里“贩毒”两个字来回滚动,最终被她咽下。
    “远洋运输。”言默把纸巾揉成一团,“旗下还有些酒店什么的,总之生意做得很大。”
    温时念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问:“那我们什么时候去见他?”
    “明天中午。”言默用餐巾擦了擦嘴角,“我已经跟他约好了一起吃午饭。”
    窗外的街道上,几个孩童追逐着跑过,欢笑声穿透玻璃传来,温时念的目光追随着那些身影,直到他们消失在拐角。
    “乔老板虽然是你粉丝……”言默的声音忽然正经起来,“但他脾气古怪,就算见到你,也未必会表现得多么热络,明天你尽量少说话,别搅黄了我的生意。”
    温时念明白她这是在提醒自己扮演好花瓶,轻轻颔首:“知道了,我不会多嘴。”
    言默突然用叉子戳弄着瓷盘:“记住,无论明天发生什么,都别表现出惊讶。”
    温时念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餐巾:“会发生什么?”
    “谁知道呢。”言默靠回椅背,灯光打在她睫毛上,投下的阴影遮住了眼底的情绪,“生意场上的事总是充满惊喜。”
    温时念叉起最后一块炸饺,突然发现瓷盘边缘不知何时被言默用番茄酱画了只歪歪扭扭的荷鲁斯之眼。
    玻璃器皿映着那只血红的眼睛,像太阳从尼罗河底升起。
    *****
    夜色渐深,酒店房间内只亮着一盏昏暗的床头灯。
    言默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这座夜幕下依旧喧嚣的异国城市。
    手机屏幕的光映在她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林听的声音从扬声器里跳出来:“你真打算促成温时念跟乔爷父女相认?”
    “不然呢?你有更好的办法接近乔爷?”
    贩毒网主要有三环,生产、运输、贩卖。
    乔爷作为中间那一环,上游和下游他都有接触,掌握着暗渊部署在东南亚的贩毒人员名单。
    言默打算窃取到这份重要名单,随后发给警方。
    可乔爷生性多疑警惕,想接近他不是容易的事情。
    为了防止身份暴露,往后被暗渊清算,也绝不能以言默这个身份接触乔爷。
    思来想去,温时念这个他寻找多年的女儿是唯一突破口。
    以“女婿”的身份接近,自然又合理。
    “可我感觉温时念现在的精神状态就像一根绷到极限的弦。”林听声音低下去:“她要是知道自己亲生父亲是个毒枭,恐怕会更受打击吧……”
    言默突然沉默,目光落在远处地中海模糊的轮廓线上,那片深邃的黑暗仿佛能吞噬一切光亮。
    她想起晚餐时温时念露出的那个短暂到几乎可以忽略的笑容,又想起对方下意识摸着喉咙说“反正也好不了”时眼底的黯淡,眉心微微蹙起。
    “你还在听吗?”林听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我的耳蜗难道接触不良了?”
    言默像是终于从某种思绪中抽离出来,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我困了,先挂了。”
    电话挂断后,房间里安静得能听见中央空调的嗡鸣。
    言默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口袋里的玻璃瓶,脸上的表情隐在玻璃窗的反光里,看不真切,只有那颗泪痣在微弱光线下轻晃,宛若一滴凝固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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