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相依为命
作者:江小十
月牙阁,汤院判收回郁离手腕上的薄帕。
郁离拿着一方锦帕覆盖在面上,不欲让璋王和墨氏看到她疼得狰狞的面孔,冷汗淋漓的浑身颤着,倒在文娥的怀里。
璋王负手立在屋内,面貌阴沉,“如何?”
怀着孕的墨氏端坐在红木宽椅,随着璋王的话也看向汤院判。
汤院判沉吟一会儿后对着璋王说道,“非是有人下毒,的确是郁侧妃自带的旧疾。”
“下官无能为力,只能开药调理着。”
他的袖子忽地被扯住,汤院判垂视过去,侧妃娘娘被自己弄得断了甲的手指还沾着血。
郁离半边身子探出床榻,兰色外衫袖子滑落,她嗓音破败哑着,划拨过紧绷将断了弦似的,“院判再诊诊,我定是被人害了药的!”
什么旧疾,她哪里有什么旧疾!
汤院判前走几步,袖子从她手上挣脱,他未理会郁离,只对璋王拱手一礼,“王爷大可持帖子去太医院请院使大人,看看是否是下官整错了脉。”
断断不会有其余的结果,汤院判半点不怵,太医院的人都用着同一张嘴,宫外的人诊不出,宫内的人不会说。
璋王来回捻着墨玉手持,睃一眼现今形貌全无的郁离,声嘶力竭的模样实在有些难堪。
他对郁离没有什么男女之情,但她把王府后宅打理的井井有条,也有几分寻常的情谊在。
况且她可不能出事,郁别对这同父同母的亲妹妹可紧在心肝上的疼爱。
璋王没有靠近郁离,只勉强温和着话语,“离儿今天好生歇息,明日一早本王就遣人去太医院去请燕副院使。”
墨氏抬手,婢女搀扶她起来,她走近榻边,背对着璋王,但郁离和文娥将她淬毒般的眼神瞧得一清二楚。
“郁侧妃歇着吧,不必忧心王府后宅的事。”墨氏轻飘飘地就想把郁离赖以生存的权力夺走。
她巴不得郁离是永远好不了的旧疾,永远都别想同她争!
璋王和墨氏离开,门合上后,郁离紧紧咬着唇,握着文娥的手,瞪大眼睛,“去……去找二哥!叫二哥给我找大夫!”
…………
两名宫娥站在后东配殿的门外,捧着厚实的布帕和雕鹤鸟纹的手炉,等得了二爷的允,方才进屋。
二爷侧坐着,沐浴过后,换上一件月白色衔花纹袍衫,灯烛映着她那张苍冷清瘦的脸,幽秾似鬼魅。
身后披着的长发被筝儿擦过一回,已经不再滴水,筝儿见来人,收了手中有些湿的布帕,让出了位置。
两位宫娥手脚很柔和利索,郁别的发过了两盏茶的时间便干了。
名唤洛儿的宫娥出声问道,“二爷可要先用玉簪将发给束起,也轻便一些。”
郁别摇头拒了,微微抬起凤眸,望着她们二人,“也不知该如何称呼?”
嗓音清润,让人觉得轻快悦然,洛儿悄悄地抬眼,榻上的二爷正笑盈盈的同她对视。
二爷身形并不板正,发干了后就斜着倚靠在金丝暗纹的软枕上,是和这深宫全然不同的一种松泛。
杨女官把她们挑出来伺候后东配殿即将住进来的二爷时,百般告诫,别动了不该有的心思。
洛儿心中辩驳,圣上九五至尊,圣威难测,谁敢不要命地招惹二爷。现在洛儿想清了其中的关窍,是别对二爷的招惹动心。
二爷或许不是刻意的,只不过在风月情海里浸了好些年,一言一行总会带出些。
洛儿收敛慌然,跪下行礼,“洛儿,奴婢名叫洛儿。”
另一名宫娥也随着跪下,她规矩更好些,自始至终都垂敛着眼,“奴婢名叫风儿。”
“洛儿,风儿。”郁别念了一遍,叫起她们,“都起吧。”
风儿一直紧着的心弦松了几分,二爷好似很好相与,没什么一朝得势的张狂情态,不是个娇狂的主。
圣上此时从外头进来,风儿和洛儿识眼色的要退下,筝儿姑娘却跟愣怔住了一般。
“筝儿姑娘。”洛儿拉了一把筝儿,筝儿才如梦初醒般随着出去。
云清珩坐在软榻上,嗓音寡然,“没规矩了些。”
话头指的是筝儿,郁别想,他眼里大约从没把筝儿放在眼里过,就没听他直接说过几次筝儿的名。
“您可别唤旁人教筝儿规矩。”郁别换了姿势,跪坐在软榻上,云清珩伸出手把她圈揽在怀里。
云清珩没有言语,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摩挲着她的腰,容华清贵,半垂下眼,无人可瞧出他的心绪。
郁别不可避免地坐在他怀里,手指轻抚他的侧脸,这个与她耳鬓厮磨的郎君,是这肃穆宫阙的主人,大兴朝的圣上。
摆脱不了,只能小心奉承着,啧……
“她是被我给宠坏了,和我半个妹子似的,有些时候的小性子也有可爱之处。”郁别见他仍然没有话,柔下身子倚靠在他的肩上。
两人就这样拥着、贴着,和天底下的柔情蜜意的有情人一个样。
云清珩看到了案几上的果酒,“你今日膳食用的不多,酒倒吃的多。”
手丈量起郁别的腰身,当真养出来的肉全没了,那点子丰润早已无影无踪。
他知道郁别是一个极为随心所欲之人,时常吃酒吃个宿醉,午晌才醒。所以她用膳食的时间没有定下的时辰,身子骨不好也是寻常态。
好难养,云清珩心底冒出这个想法,卢院使给她开的药膳她怕是早停了。
她这个人的性子颇有些古怪,贪生怕死,却也不大爱护自己。
郁别下巴搁在云清珩的颈肩,视线停在他的衣裳上,他也沐浴更衣过,锦袍上的龙纹好若携着威慑,叫人怕,叫人惧。
“臣胆子小,一害怕起来,就得用酒镇上一镇,否则哪敢面对圣上赫赫圣威。”郁别一抬眼,半真半假地说着。
她凑到云清珩的耳边,嗓音温情柔意着,“好圣上,好珩止,好情郎,你别和筝儿计较,”
“我们在郁尚书府相依为命好些年。”郁别任由云清珩的手握着她的腰,酥痒但能忍受,“整日就想着如何让自己富贵自在,哪里学过什么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