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忆起

    此夜，林婉月宫中，来了几个面生的宫女。
    她们说是服侍在那位圣女身边的人。
    “丽娅圣女说，在宫中叨扰许久，不免有愧，特备下薄礼送与六宫，还望主子笑纳。”
    她们说着，呈上一精巧檀盒，盒中软烟罗包裹着几支线香。
    “这是圣女自北狄带来的熏香，原本该在第一日就送出的，只是不想一时病倒，才拖延至今。这香有安神功效，太医们也都检查过，此香对身体无恙，还请主子放心。”
    林婉月将信将疑：“各宫都有？”
    “是，主子若不相信，可遣人一问。”
    “行吧，棠知，收起来吧。”
    几位宫女便与她告退离开。
    林婉月捻起一根，轻轻闻了一下。
    香气奇异，不过不难闻。
    她原本不会对这种东西放心上的，但早些时候，她与内府局的那人联系上，才知林府根本没有回信。
    她不觉得自己的父亲会在收到那些内容后毫无反应，那只可能，是被人拦下了。
    拦下的人会是谁，自不必多说。
    而那圣女……她说的话，林婉月当时没放心上，可现在看见这香，却又忽想了起来。
    那女子是如何知道自己被梦魇所困？胡言乱语的巧合，还是……真有本事？
    捻着这香，想到那宫女口中的“安神”功效，林婉月鬼使神差道：
    “棠知，把香点上。”
    她倒要看看，有什么猫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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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丽娅往六宫送礼，并非谎言。
    因阖宫都送了，还打着北狄的旗号，宫女们除了找来太医等人检查一下，并未阻拦。
    这礼，自也送到了长安宫。
    彼时，帝妃二人才说完那些话，礼一过来，林婵便不由心中一跳。
    好似方才那意图除掉丽娅的心思，就被发现了似的。
    宫女们如常禀过丽娅意图，又说太医检查过，的确只是普通香料，有安神功效罢了。
    既是六宫都送遍的东西，谅她胆子再大也不敢在这种时候动手脚，何况太医也检查过……话虽如此，林婵还是不放心。
    大概是真的很讨厌此女，林婵当即让拾夏把东西扔到库房最深处。
    萧晏川在旁瞧得失笑：“她到底对你做什么了？”
    林婵憋闷：“……陛下不会懂的。”
    这种本来只有自己才知道的，几乎不可能被人发现的秘密，却如此轻易地被人看穿了，真是……
    真是好讨厌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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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余妃嫔们对这异国礼物，态度与林婵没什么区别。
    哪怕说没有问题，到底还是有些膈应，只让人妥善收起来，但用，是断不可能用的。
    此夜，也只有林婉月这个白日被丽娅影响了的人，点上了她的熏香。
    确有安神功效，她睡得极快，也很快，又做起梦来。
    这回的梦境却是与先前都不同。
    她梦见的不再是自己经历过的事情。
    而是林婵。
    三更时分，林婉月再度惊醒，回忆梦中内容，她面色阴沉。
    哪怕林婉月原本不怎么相信鬼神，可一场场连续梦境，又与现实几多对照，让她也生出几分疑心。
    而今夜这场梦，又恰巧解答了先前林婵的那些异样。
    难怪她没被陛下责罚……
    此时，林婉月已对梦中所示，深信不疑。
    …
    与此同时，坐于帐中的丽娅松了口气，疲惫垂眼。
    但半晌，她唇角又勾起一点笑意。
    倘若那妃嫔能成事，此番大齐之行，她便占了头功。
    加上圣女身份加持，她未必不能越过她的太子哥哥去。
    丽娅自知怀璧其罪，是以她的本事，在此之前，便只有她自己知晓。
    “圣女”的名头，是在使团出发前，她自己提出来的。
    虽是破例，可念多了，人也就记住了。何况……她还靠着这本事，“看”到了使团中诸多太子信臣的把柄。
    哥哥的一切，迟早是她的。
    她才是真正受雪山神女庇佑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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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目的达成，次日，丽娅便以病愈为由，往紫宸宫请辞。
    萧晏川自是没有见她，只派了陈全到殿外与她传了话，说了些无关痛痒的场面话后，就送她离开。
    圣女重新返回使团，众人便知，两国和亲之事，多半是不可能了。
    丽娅难免被王太子讽刺了一番，她也不在意，只让王太子安心管好自己的事情。她无功而返不要紧，他要是无功而返，那些大臣可不一定还愿意支持他。
    气得王太子干脆将她关在了居所里。
    丽娅倒是乐得如此，她觉得自己要是跟着使团前往京中各处，可说不准出什么“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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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麻烦总算离开了宫城，令林婵暂时松了口气。
    为了防止丽娅还在宫里留了什么后手，除了让人处理掉她用过的东西之外，林婵还办了场小宴，将后妃们都请了过来。
    包括林婉月。
    宴上，少不得说到那位丽娅。
    众妃聊得正欢，唯有林婉月孤零零一人坐在边上。
    这也正常，只是她今日，安静得有些反常。
    连旁人拿话刺她，她都不怎么理会了。
    众人觉得无趣，便继续去与林婵说话。
    打探了一圈，得知她们都不曾用丽娅送的东西后，林婵安心不少。
    至于林婉月……
    林婵撩睫，同其阴沉的视线对上。
    她基本能确定，林婉月想起什么来了。
    而且看样子，丽娅还是对其多有影响。
    只不过，当这个麻烦变成林婉月后，林婵反而不那么着急了。
    先前的不安，更多来自于丽娅。
    而现在只剩了个林婉月……显然那个丽娅不知道，大齐后宫的情况，其实有些特殊。
    就算林婉月知道了那些事情，也不会有人来助她。
    这种情况下，她知道得太多，反而是痛苦。
    无能为力的痛苦。
    林婵轻轻眯眼，迎上林婉月的目光，向她一笑。
    极其挑衅，林婉月眼皮一颤，移开了视线。
    她下颌绷紧，指甲尖处已嵌入掌心。
    她想，她断不能坐视不理。
    她如何能眼睁睁看着林府倒台？就算对父兄有怨，可那，毕竟是她的父兄。
    何况，她母亲仍在府中……
    就算林婵倚仗陛下宠爱，可她不相信，陛下在知道这些事情后，还会如常宠着林婵。
    哪有君王，可以忍受自己被利用欺骗？
    想到自己在梦中所见，林婉月紧了紧齿关。
    林婵……必须死。
    她死了，有自己与父兄传信，自可改变前世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