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汪的传说

    夜幕降临。
    傍晚下了半个小时的雨，地面到处都是湿漉漉的，霓虹灯的光倒映下来，滂沱的地仿佛刷了一层彩色的亮油。
    余佳佳戴着口罩，穿着大帽罩衫，几乎要将自己遮得严严实实，现在全网都在找她，试图揪出那个虐猫的凶手，她怕自己走在路上都要被人群殴，小区里的住户原本还对她好好的，现在知道有这么一号人物，远远看过来都要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待不下去了，这地方待不下去了。
    哐啷一声！
    余佳佳恶狠狠地踹飞地上的一个易拉罐，“不就是杀了几只猫？呸呸！用得着那么当回事吗？再说了，要不是我，它们还没机会活下来！不感谢我，还这么搞我！”
    不正常！这一切都不正常！
    “肯定是有人搞我，是谁？究竟是谁？那些臭猫怎么会突然出现？不正常，根本就不正常！从那些人发那些奇奇怪怪的评论开始就不正常了！对了！是他们，一定是他们带节奏在网上黑我！”
    余佳佳不知道自己的猜测中有一半是猜对了。
    只不过，不是他们，是它们。
    夜深人静的时刻，狗子们趁着主人们睡着的时候，人类的手机屏幕前出现一张张狗脸。
    哒哒哒！哒哒哒！
    爪子一通狂摁，对对对，这个UP主一定是个坏批，汪！
    余佳佳越想越气，“总有一天、总有一天我要把他们找出来！”
    不过现在还不是机会，突然，察觉到有路人用探究的眼神看着自己，余佳佳一慌，连忙躲进一条巷子里。
    确定自己安全后，余佳佳才骂骂咧咧地整理衣服。
    “烦死了！有本事抓我啊！我又没犯错！”
    就在这时，几道影子吸引了她的注意。
    巷子尽头，几只流浪猫喵呜喵呜地吃着人们倒在那里喂猫的剩饭剩菜。
    余佳佳动作一顿，表情浮现出怨毒，“都怪你们！要不是你们我就不会变成这样！都怪你们这群畜生！”
    她怒气冲冲地走过去，心里满肚子怨气，不就是杀猫吗，她现在就杀！
    心里这股气不发出去，她简直要疯了！
    余佳佳恶狠狠地走着，她没发现，随着自己越往里走，两侧的墙壁变得越来越高，那些杂物，也渐渐如同一座座阴沉的高山，居高临下，冷眼注视着她。
    等到她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余佳佳惊恐地发现：“怎么回事？怎么、怎么这些臭猫变得这么大？”
    不！
    不是猫变大了，是她变小了！
    她现在，竟然像只老鼠一样，要仰着头看着那群猫！
    而那群猫原本还在低头吃东西，突然看见一只老鼠，动作不约而同停了下来，黑暗中，一双双诡异的眼睛，散发着凶恶的光泽，死死地盯着着这突如其来的“玩具”。
    寒意从脚底窜起。
    余佳佳惊恐地张开口，下一瞬，利爪如同尖刀般飞了过来。
    “不——！！！”
    “救命救命救命！”
    夜空下，巷子里的猫咪们兴奋地追逐着自己的“新玩具”，而不远的屋檐处下方，一只灰猫趴在地上，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
    也许在不远的未来，这个世界会出现新的怪谈。
    人们发现有些人莫名其妙的失踪了，不，也不是失踪了，而是变成了老鼠大小，他们是隐秘的虐猫者，在人们看不见的时候疯狂屠戮猫咪，猖狂以为这是人类社会无法惩罚的恶行。
    但是没关系，猫猫之神自然会惩罚他。
    甭管以后怎么样。
    反正昂海市的人们还是这一夜里此起彼伏的狗叫声给吓了一跳。
    怪异者论坛更是闹疯了，关于狗子们的热帖直线登上了热门。
    #虽然我喝了点酒，但我意识还很清醒的，刚才我走路摔倒，我怀疑是狗子向我施法了！#
    #救命好可怕啊！我的钱包丢了！是狗狗们干的吧！钱包有什么错！狗狗为什么要偷我的钱包！#
    #我女儿一直哭，求狗大仙放过，她还是个孩子，有什么冲我来！#
    #关于狗子们集体施法入侵人类世界的那一夜，2014年已经过去，世界末日还没结束吗？#
    “虽然但是，酒鬼的话都信不得，喝醉酒的人都爱说自己没喝醉，楼主踏马稳稳的醉得脑子都不正常了吧，你看看你标题和正文是什么东西啊，完全不是一回事啊！你踏马绝对是自己摔倒的吧！”
    “噫，钱包丢了好可怕啊，说起来，我最近总觉得我家的狗子半夜在用我的手机哎，呸呸呸，怎么可能！我家的狗子是世界上最好的狗子！它绝对不知道我最喜欢它的屁股，手机相册里全都是它的屁股！屁股屁股世界第一！”
    “你女儿多大啊一直哭？卧槽才两个月……？这个锅狗子不背啊！娃吃饱了没？换尿不湿没？做排气操没？都没有？那哭不是正常的吗？”
    夜深人静，世界各地的人们亮莹莹的手机屏幕噼里啪啦地敲着小键盘。
    随着他们关于狗大仙的评论越来越多，一道道人们看不见的黑气从手机屏幕里飞出来，这些黑气在城市上空环绕，迫切地寻找着一个附体对象，终于，它们找到了人们讨论的对象，兴奋地窜过去——
    啪叽。
    一只手将它们拍散。
    “什么东西？”阎真一脸费解，大晚上的，居然有这么大只的虫子？
    她的困惑很快就被一声嗷嗷狗叫给打散了，阎真看着特调局大楼楼顶上嗷嗷一顿乱叫的金毛狗子，尝试理解，但是理解不了，百思不得其解，于是沉沉地陷入了思索。
    怎么，这些狗子们交流也有自己的一套密码吗？
    也难怪怪异者论坛会兴奋起来了。
    夜空之下，金汪汪对月狼嚎。
    它嚎一声，昂海市不知哪来的狗子也跟着嚎一声，可能是别人家住宅里的狗，有时候是路边的流浪狗，有时候是村里守门的看门犬。
    它们的交流方式是这样。
    金汪汪：“嗷呜——！”
    狗子们：“嗷呜嗷呜嗷呜！”
    也有这样的。
    金汪汪：“汪呜！汪汪汪！”
    “汪汪汪！”
    “嗷呜！汪！汪汪！”
    在激烈地争吵呢。
    还有这样的。
    金汪汪：“汪！”
    “汪！”
    “呜……”这只被主人捞回去把狗嘴巴合起来了。
    阎真开始还听得懂，后来、后来已经完全跟不上节奏了！
    但金汪汪还是很骄傲的。
    它骄傲地仰着头，对着自己社会上的朋友们一顿嗷嗷叫：“兄弟们干得好！”
    它偷偷瞥了神明大人一眼，见她面带微笑——其实是听不懂但是礼貌地保持倾听，不管，金汪汪更骄傲了，看吧！汪虽然是汪，但是社会上的朋友就是多！
    一！呼！百！应！
    金汪汪对兄弟们说：“汪跟你们说，神明大人特别特别好，她刚才偷偷摸汪的脑袋嗷，好温柔嗷，被摸完之后汪觉得笨笨的脑子都变聪明了，嗷，这就是神明大人的实力吗？喂喂，在这里在这里，在楼顶上呢！看到没，这位就是神明大人！汪？你们说太高了看不见？看不见不是正常的吗！这可是神啊！汪不太会说话，总之，汪就是要说，神明大人世界第一棒！”
    狗子们抬起头，特调局大几十层高的楼，真的看不见啊汪！
    但敏锐的狗子们嗅了嗅，果然嗅到了那股神秘强大的力量，在高楼之上，有一位神明呢！
    也有对面楼的狗子噔噔噔跑上了楼顶，终于看见了那位神明。
    “嗷呜？啊……好闪，神明大人好闪啊！汪眼睛要瞎了！”
    在汪的视线里，神明大人浑身散发着刺眼的光辉，并且随着它们心中的崇敬越强，那道光亮越明显。
    可这种光并没有让狗子们感到痛苦。
    相反，在那种光辉的照耀下，流浪的狗子们身上多多少少都是有一些毛病的，爪子发炎啦，肚子不舒服啦，过早苍老啦……然而就在那一瞬间，它们的伤口竟然肉眼可见地愈合了，狗也精神了，不犯困了，瞬间如同旧狗换新！
    “嗷！”
    狗子们兴奋了。
    金狗子激情四射：“是吧！是吧是吧是吧！神明大人是不是超级棒！快来加入我们猩红狗狗教！狗狗教万岁！猩红狗狗教世界第一！”
    “加入！必须加入！”
    “不加入我不是狗！”
    “虽然我还是主人的狗，主人才是我的最爱，但是猩红狗狗教必须得加入！”
    阎真：……救命，好吵，好想捂住耳朵。
    但随着狗子们嗷嗷一通乱叫，阎真倒吸了一口冷气，她居然发现彩虹屁能量竟然爆炸式直线上涨！
    真的假的！
    这是整座城市的狗子都聚在一起了吗？！
    金汪汪！
    没想到啊你！竟然有这个实力！
    阎真面带微笑端庄地坐在一角，尽心尽力地扮演着一位端庄高贵的神明，等到狗子们终于消停下来，她才问道：“那么，金汪汪，你想要什么呢？”
    金汪汪一愣。
    片刻，它快快乐乐地摇着尾巴：“汪、汪从来没想过从神明大人那里获得什么，汪什么都不要嗷！能为神明大人做事，是汪的骄傲！汪！”
    金毛狗子左歪歪脑袋，右歪歪脑袋，眨巴眨巴眼睛卖萌。
    阎真：可恶，想薅！
    想就动手，阎真把捧住狗头，狠狠地撸了一顿，狗子露出甜甜的笑容，尾巴更是甩得跟螺旋桨似的。
    然而夜深人静的时刻，狗子回到自己家，看着月亮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金汪汪想要什么呢？
    金汪汪自己也知道，那是无法达成的愿望，还是不要麻烦神明大人了。
    阎真站在特调局的顶端，感受着夜晚猖狂的风。
    她发现自己的形象又变了。
    随着自己变强，能够展现给追随者们看见的模样也在变化，现在的自己，已经完全变成了黑裙女神的样子，但在神力的加持下，人们并不能看见她真实的样子。
    在其余人眼中，自己仍然是无法直视的存在。
    风吹动着漆黑的裙摆，细细的钻石嵌在暗金流纹上，仿佛夜空闪烁的星子。
    头纱飞起，阎真倚在栏杆上，左手支着下巴，漫不经心地看着昂海市的夜晚，此时此刻，这座城市已经成为她的囊中之物。
    没有人能够瞒得过她。
    至于金汪汪的愿望？
    阎真轻笑：“不过如此。”
    ***
    金朔阳……不，金汪汪，之前有提到过，这位其实并不是完全的狗子，他是一位异能者，人类。
    在他还是还是孩子的时候，金朔阳就没有了父母。
    男婴被遗弃街头，川流不息，人来人往的现代都市里，每个人都十分忙碌，更没有人愿意去招惹麻烦，一个路边的弃婴。
    人们更不会留意到，薄被里的婴儿，有时是人，有时，又变成了一只幼犬。
    金朔阳出生没多久就拥有了变幻的异能，但那时候身为孩子的他，并不懂得怎么控制异能，更不知道，自己要在人类社会里生存，需要控制异能。
    这时候，一条流浪狗捡了他。
    老狗这时候也还是一条年轻狗，年轻的狗妈妈把幼犬捡了回去，在寒冬里舔舐这个弱小的生命，哺乳它，教养它，带领它。
    很长很长的时间里，幼犬跟着狗妈妈东奔西走，在街头巷尾被人群驱赶，又偶尔获得心善的人怜惜，能获得一些残羹剩饭。
    总之，幼犬不太顺利的长大了。
    它变得比狗妈妈更强壮。
    已经是狗妈妈的多少倍大来着……？
    金朔阳忘了。
    他发现，成为人，和成为狗，是两种完全不一样的概念。
    成为人的时候，自己会忘记一些做狗时的记忆，成为狗也一样。
    在漫长的时间里，他一直在面临着一个选择。
    有一天，狗妈妈去世了。
    就那样死在路边。
    毕竟狗的岁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和人类比起来，终究是短的，幼犬就这么失去了它的狗妈妈。
    它被人类收养，起了金朔阳这个名字。
    老局长对他也很好。
    被捡回去的时候，算算年龄，它五岁了，在狗生里已经是壮年，但在人类里面，还只是个孩子。
    他又重新成为孩子了。
    成为人的时候，他还是忘不掉狗的习惯，吃饭的时候要趴在地上，路边遇到什么都要嗅一下，一切都令人诧异，但因为站在老局长旁边，别人不敢多说，毕竟那位是特调局的老局长，身边什么人没有？
    没什么好奇怪的。
    没有人欺负他，没有人敢对他乱说话，金朔阳过得很好。
    那位老局长是个和蔼的老头，他趴在地上吃饭的时候，流浪狗属性使然，他还喜欢钻在床底下吃，老头明明知道他在哪，居然也跟着他一块儿趴在地上，东嗅嗅西找找，学狗的模样：“汪！嗷嗷！朔阳！朔阳在哪呢！哎哟这小子我的老腰啊……”
    他很幸运。
    这次老局长是他亲自在病床前送走的。
    是一个圆满的结局。
    只有午夜梦回的时候，他将自己蜷缩起来，它睡在狗窝里，金毛巨犬身高两米，但做梦的时候在想，要是能见到狗妈妈最后一面就好了。
    ……
    …………
    【当然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