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 我有一惑

    刘备先是浅浅的饮了一口，眼睛一亮，随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闭上眼睛慢慢回味。
    “确实好酒！”他睁开眼睛，目光看向曦月：“敢问娘子，这酒是何人所酿？”
    一句话瞬间吸引了张飞的注意力。
    他看了看坛中还剩下大半的酒，一边给自己和刘备又倒了杯，一边目光灼灼的等着曦月回答。
    “酿造之人不在此世。”
    听到这话，刘备脸上露出可惜之色。张飞张了张嘴，看着杯中酒，没再如刚刚那般一口下肚，而是学着那些文人的模样慢慢喝着。
    “当真是可惜。”刘备叹了口气，将杯中刚倒满的酒饮下。
    张飞目光落在一旁拿着杯子，但却丝毫没有饮下的关羽：“二哥，你怎么不喝啊？这酒可比我们平常喝的那些不知道好了多少，错过这个，以后可就喝不到了。”
    关羽摇摇头，将酒递给张飞：“三弟你喝吧。”
    刘备看了他一眼，知道他这是不放心，也没说什么。
    这酒过于烈了，他们三人中有一个不饮保持清醒挺好的。
    “多谢娘子的美酒，备告辞了。”刘备站起身，朝着曦月拱手。
    曦月望着他，见他除了神色平静外，并没有任何对女子的轻视和看不起。
    从刚刚出现到现在，他一直在以平等的态度对待她。
    这让她不由想到了前段时间在东吴那边所看和所听到的。
    最开始她并没有去秣陵，但在妖鬼的流言愈演愈烈时，她曾去过一次。
    周瑜喜欢小乔，但一举一动中能够看出，他并没有将小乔放在与自己平等的位置上。
    而孙权等人，在私下里相谈时，也都完全抛开小乔，话里话外都是神明出现是为了帮助东吴的那些将士。
    只字不提小乔此人。
    站在现代人的角度，她为小乔和这里的女性感到不甘和一丝可悲。
    纵观史书，三国时期似乎没有几个女子能够留下姓名的，史书上都只有寥寥几笔。
    大乔小乔，真实名字不知。
    孙尚香，名字不知真假，正史野史对其姓名并未记载。
    貂蝉是虚构的。
    甄宓在历史上之所以笔墨多一点，还是因美貌和袁家曹家的那点事，以及是魏明帝曹叡的生母。
    蔡文姬，还是因后世的游戏才被许多人熟知。
    剩下的有记载姓名的，也就是刘协的皇后伏寿，还有后来的曹节，同样只有寥寥的几笔。
    但若真要说是周瑜和孙权等人不对，其实最主要的原因还是这个时代。
    时代和环境，以及自小接受的教育和所看到的，让他们不会去想到将女性放在与自己平等的位置看待。
    刘备，不论是后世还是这个时代，许多人都说他虚伪，但就此刻而言，曦月对他印象还是不错的。
    其实真虚伪假虚伪，有时候并没有那么重要。
    重要的是他做了什么。
    张飞看着桌上还剩下的美酒，不舍的冲曦月点了下头，跟在刘备身后准备离开。
    桌子上放着的那些钱币并没有人动。
    “我有一惑，想请教皇叔。”
    刘备脚步一顿，扭过头，对上曦月那双平静的眸子，轻轻点头：“娘子请说。”
    “皇叔想要匡扶汉室，如今年过半百，却只有江夏之地，就没想过放弃吗？”
    听到这话，刘备神色平静，不见窘迫。
    张飞忍不住张了张嘴，但想着刚刚喝的那几口酒，到底是忍住了脾气。
    “实不相瞒，备确实想过放弃。不论是曹操还是孙权，备都比不过他们。可只要一想到天子还在等我，还在曹操手中，备身为汉室后裔，就坐立难安。”他神色认真。
    曦月想到了历史中刘备后期称帝一事。
    “若有朝一日，皇叔手握天下大权，真舍得还权于天子？”
    听到这话，一直不言语的关羽脸色一变，目光直视着曦月。
    刘备毫不犹豫地点头：“会！”
    这下就连张飞都变了脸色。
    累死累活的陪大哥打地盘，将来却要让权给别人，哪怕那人是天子，那也不行。
    将几人神色收入眼中，曦月不再言语。
    此时刘备的地盘很小，说这话还是出自真心。但将来能够和曹孙抗衡时，就不一定会如此想了。
    就好比后世网络上的一句话：我手握五十万大军，皇帝要本将军上交兵符，朕该如何是好？
    手中的权力，决定了一个人的想法。
    当掌控了生杀大权时，真的还舍得将权力拱手让人吗？
    就算刘备同意，只怕他手下的那些文臣武将也不会答应。
    看着刘备三人离去的背影，曦月想，至少刘备没有所有人说的那般虚伪，现在还是挺真诚的。
    当然，不可否认他身上也有污点。
    走出一段距离，关羽开口道：“大哥，可要我派人查一查她的来历。”
    普通娘子，哪里会说刚刚那些话。
    刘备摇了摇头：“不用了。”
    张飞忍不住道：“大哥，你以后真的要还权给天子啊？”
    闻言，刘备点头：“自然。”
    张飞脸上立即露出了不快之色：“我们辛苦打下的地盘，凭什么——”
    “三弟！”刘备呵斥。
    张飞闭上嘴巴，突然扭头折返回去：“我去问问那娘子可有酒的酿造之法。”
    知道他这是不高兴了，刘备叹了口气，直接跟了过去。
    他怕张飞此时心情不好的状况下，等会碰到那位娘子会说话态度不好。
    张飞回来时，曦月还未离去。
    他一脸的憋闷之色，但努力控制住自己的脾气：“娘子，你可有这酒的酿造法子？”
    说完补充道：“我可以买下来。”
    曦月轻轻摇头，指着桌上还剩下大半的酒：“若喜欢，就拿去吧。”
    张飞眼睛一亮，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之前她不愿意卖，现在却又愿意直接给。
    但美酒摆在面前，他单手抱过坛子，生怕曦月反悔。
    “这酒我也不白拿你的，以后你要是遇到什么困难，尽管来找我张飞！”他拍了拍胸膛。
    曦月但笑不语。
    刘备和关羽此时也赶了回来，见张飞怀中抱着酒坛，刘备皱眉：“三弟，这酒……”
    不等他说完，张飞赶忙道：“是娘子送给我的，可不是我强夺的！”
    曦月站起身，朝着三人轻轻颔首，转身离去。
    看着石桌上放着的那些钱币，张飞连忙抬头高声喊道：“等等！”
    说完忽然顿住，下意识的四处望了眼。
    人呢？
    刘备和关羽也发现了不对，四下里环视了圈，陷入沉默。
    这里虽是竹林，但竹子并不密。
    想要将一个人给遮掩住，近距离还是无法做到的。
    关羽连忙上前循着刚刚曦月离去的方向走了十几步，依然没见到她的踪影。
    “这娘子的脚步也太快了吧。”张飞忍不住嘀咕，心中泛起了疑惑。
    再快的脚步，也不可能他说句话的功夫就没影了吧。
    关羽沉思开口道：“就算我骑上赤兔马，也没办法眨眼间就消失无踪。”
    这根本不是人能够做到的。
    “二弟三弟，你们可曾听到近日从江东那边传来的消息？”刘备想到了什么，平静的神色中泛起一丝波澜。
    关羽立即反应过来：“大哥是说那个神明出现，帮助江东的传言？”
    刘备点头，仔细回想着刚刚曦月的一举一动。
    张飞皱眉：“那不是孙权他们编出来的吗？真有神，怎么从来没人见过！偏偏就他们江东瞧见了！”
    说完就见刘备和关羽没有一个接自己话的。
    张飞这人虽然行事鲁莽，但偶尔也粗中有细，此时见两人神色，忍不住道：“该不会江东那传言是真的吧？”
    刘备望着曦月消失的方向，喃喃道：“或许是真的，还被我们遇见了。”
    听到这话，张飞哪里还能不明白，看着怀中的酒坛：“乖乖，我就说这酒如此不同呢，该不会就是传说中神仙才能喝的什么玉液吧？”
    “大哥，多少人一辈子都见不到神啊，你却见到了，这说明什么？说明上天是看好你的！”张飞兴奋道。
    关羽思索了片刻，开口道：“大哥，不如回去告知军师此事，听听军师的意思。”
    “我正有此意。”刘备点头。
    没多久，江夏之地也开始修建起了神庙。
    得到消息的孙权闭上眼睛，朝着鲁肃叹道：“神果然去了江夏。”
    否则无缘无故的，刘备不可能突然修建神庙。
    曹操这边得到消息后，强忍住怒气，开始思索着在许都这边修建神庙一事。
    不能孙刘两家都做了，就他这边什么表现都没有吧。
    “文若，你去选些位置，只要是我的地方，都要在上面建一座神庙。”曹操沉声开口。
    前段时间贾诩得知神明一事后，曾告知过他修建神庙一事。只是刚经过赤壁一战，损失惨重，他还要继续着手对付孙刘两家，就没听从。
    毕竟修建神庙，也是耗费颇多的。
    荀彧默默地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来：“丞相，位置已经选好了，还请丞相查看。”
    曹操表情一顿，随后笑道：“文若总是最懂我。”
    修建神庙一事，自然无法遮掩，再加上前有孙刘两家也如此做，一时间朝堂上的大臣们议论纷纷。
    今日早朝，有大臣没忍住，站出来道：“敢问丞相，为何突然修建神庙，如此劳民伤财。”
    曹操看了他一眼，温和道：“确实有些伤财，公可愿替我分担点？”
    不等大臣开口，曹操手一挥，立即来了两个士兵将他拖了下去。
    见所有人不敢吭声，曹操站起身，高声道：“神明降世，孙刘那边都在修建神庙，我们怎能干坐着？”
    目光扫视着所有大臣，曹操忽的笑了起来：“劳民伤财，只怕神明不愿见到。所以各位可愿出点钱财，雇百姓们去修建神庙？”
    想到刚刚被拖出去的那位，在场的谁敢说个不字？
    曹操满意道：“诸位不说话，我就权当你们同意了。等会下朝后，我会派人去诸位的府上去取。”
    刘协如同一个摆设般，坐在高座上看着眼前这一幕，忍不住闭上眼。
    准备下朝时，曹操突然唤住柳瑜，语气亲切：“柳大人，下朝后与我去喝几杯如何？”
    朝堂众人神色复杂。
    特别是那些拥护刘协的汉室老臣们，一个个用怀疑的目光看着柳瑜。
    这几个月来，曹操对柳瑜可谓是态度大转变。柳家遭了雷劈后不仅没杀他，反而经常送些赏赐给柳府。
    亲近之意，任谁都能看得出来。
    汉室老臣们虽然明面上没说什么，但私下里都开始排斥起了柳瑜，怀疑他投靠了曹操，背叛汉室。
    往日这些老臣会暗地里宴会，共同怒骂曹操。
    但这几月来，柳瑜一次都没收到这样的宴会邀请。
    甚至多次下朝后，他刚要靠近这些大臣，正在低声言谈的他们就会立刻闭嘴不语。
    柳瑜很想问曹操，为何会突然如此，但他没那个胆子。
    就如同此时，对上曹操那笑眯眯的神色，他僵硬的点头，不敢拒绝。
    下朝时，路过他的那些汉室老臣们一个个哼了一声，语气中满是鄙夷厌弃。
    柳瑜是真的体会到了什么叫做被两边排挤。
    汉室这边怀疑他投靠曹操，曹操麾下的那些官员则是看不起他这个汉室老臣。
    被请着上了曹操马车后，柳瑜坐立难安。
    曹操嘿嘿一笑：“柳大人别紧张，今日我们只是喝点酒，话话家常。”
    柳瑜僵硬的挤出一抹笑，心中却不知晓他跟曹操有什么好话家常的。
    到了曹府，曹操下了马车，亲切的拉住柳瑜的手，带着他进了曹府。
    柳瑜眼神中满是惶恐，却不敢将手给抽出来。
    “文思啊，你的那个女儿，到婚嫁之龄了吧？”
    柳瑜脸色一白。
    这些年来诸侯并起，天下战乱不止，人口锐减。
    为了快速补充人口和劳动力，曹操将女子的出嫁年龄改为了十二岁。
    若是迟嫁，将会受到处罚。
    而柳恬，今年已经十七了。
    以往也不是没有官员将女儿多留几年，曹操对此都是睁只眼闭只眼，不愿为了这种事跟这些大臣们闹翻。
    眼下突然听他问起这事，柳瑜只以为他是来问罪的。